我滿意地盯著她露出的碗底，可視線卻被旁邊亮著的手機屏幕吸引了注意。

那似乎就是那個軟件的界面。

不等我再仔細看下去，劉辛的手已經覆蓋上了手機屏幕，將里面的內容遮蓋得嚴嚴實實，另一只手舉起空碗遞給我：

「謝謝媽，我想休息會兒。」

我沒有接手，假裝沒有聽懂她的意思，徑直走向小寶的嬰兒床。

看著小姑娘俏生生的臉蛋，我伸手晃了晃小床，逗得她笑彎了眼睛。

「辛辛啊，還好小寶和你長得像！瞧瞧這大眼睛，這小鼻子小嘴巴，真是和陳安一點都不像啊！」

「哪有，不都說小姑娘像爸爸嗎，等過段時間長大了肯定像陳安，也肯定像您！」

劉辛連忙出聲反駁。

小寶怎么會像我，就算是陳安親生的，像我也是見了鬼了！

陳安根本不是我親生的，他是我和老公領養的孩子，只是從來沒告訴過劉辛而已。

我伸手戳破了嬰兒嘴里吐出的泡泡，漫不經心地回答：

「我看小寶倒是和王杰有些像呢，都是大眼睛雙眼皮白皮膚高鼻梁的。好看著呢，不像陳安，他不好看。」

劉辛沒有接我的話。

我抬起頭，她驚疑不定地看著我，似乎是覺得我發現了什么，又似乎是想要極力掩飾內心的不安，連手都緊緊攥住了被子角，好半天才咬著嘴唇，吐出句在腹中嚼得干干巴巴的話來：

「媽你真會開玩笑。」

「好好休息吧，辛辛。」

姜湯里被我放了安眠藥，她很快就呼呼大睡過去了，我重新推開了臥室的門。

這一次，她沒有再出聲，而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連我敲門的聲音都沒能把她叫醒。

果真是嬰兒一般的睡眠啊。

剛剛還被她緊緊護在手里的手機，此時正隨意地被丟在床頭柜上。

我拿起手機，用她那雙不沾陽春水的手輕輕一點，原本對我緊閉的世界突然就在我面前打開了。

我正打算找到那個軟件，卻被突然彈出來的消息釘在了原地。

杰哥：

「辛辛，陳安的工資怎么沒按時到賬啊？」

「該還這個月的款了。」

「你回家沒被那個老太婆發現吧？辛苦你和女兒了，等我們還完了錢掙上了大錢，你就和陳安離婚！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他媽到底什么時候能松口把房子給你記上？實在不行就算了，從別的地方撈點也行，給陳安留點家當啊哈哈。」

工資，女兒，還款，房子。

黑色的文字像是有了生命，爭先恐后地要鉆進我的視線中。

消息一條一條壓了過來。

最后對面似乎是覺得文字不夠方便，消息變成了一條一條的長語音。

兒子的工資卡確實早就交給了劉辛，他們也從來沒有跟我說過自己工資多少。

我心中翻江倒海，幾乎要拿不穩手機。

我連忙喝了口水壓下去，卻還是忍不住點開了劉辛手機里面的聊天界面。

越是看他們的記錄，我越是心驚。

劉辛和王杰的聊天記錄是從兒子出差后開始的。

之前的或許是怕被兒子發現異常，兩人幾乎沒有什么交流。

可交易記錄是無法刪除的。

原來，這倆人早就染上了賭博欠了一屁股債。

劉辛和兒子結婚也不過是看我家人口簡單，有點小錢，又有套市值不低的學區房。

我一時之間連看兒媳的賬號的心情也沒有了，只是煩躁地翻著她和王杰的聊天記錄，卻一不小心，點到了王杰的一條語音消息。

「辛辛，昨晚的東西你也很喜歡吧？徐哥說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他說要是喜歡可以去他那再拿，這次就免費給我們試試了……」

男人的聲音冷不丁地被放出來。

我嚇了一跳，連忙靜音，低頭看向劉辛，她卻只是翻了個身又安靜下去了。

什么是“好東西”？

他們已經染上了賭。

自古黃賭毒不分家，難道……

我連忙打開了相冊，相冊中的照片視頻是紅綠交錯的燈光，穿著性感熱辣的男男女女，和不合時宜的半歲嬰兒。

其中一個視頻，是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正拆著什么粉末狀的東西，不急不徐地往猩紅的酒液中撒。

她是知情的，甚至，是參與者。

看完了相冊，我又點開了語音。

反正已經點開了一條，那不如就把所有都聽完好了。

可越聽越是心驚。

對面的男人話里話外都是教劉辛如何從我這拿錢，他們還了債之后會如何如何幸福，言語間已經將我家當成了他們的家，陳安也不過是給他們提供錢財的冤大頭而已。

陳安到底是從哪認識這么個“好兄弟”的！

我將他們的話一一錄下之后，立即刪除了王杰的語音，又打開了劉辛的賬號和相冊，將里面的東西全部拍下來后，輕輕放下了手機，轉頭離開了臥室。

天殺的，這兩個人到底是什么倀鬼。

7.

陳安終于出差回來了。

趁著劉辛不在家，陳安的屁股還沒坐熱，我就一股腦地把所有事情告訴了他。

可在我跟他講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他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媽你沒發燒吧？開什么玩笑呢。」

說著，還將手貼上了我的額頭，煞有介事地量了量。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嚴肅地盯著他。

他終于像是明白了我的擔憂，正了正臉色。身體卻松弛在沙發上：

「媽你沒報警吧？」

見我一臉困惑，他也表情嚴肅，似乎還是我記憶中那個憨厚老實的孩子，但嘴里吐出的話卻讓我心驚：

「我們是一家人，你要是報警了那不是要拆散我們一家嗎？辛辛那么辛苦地給我生了個女兒，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真的報警吧？」

我舉著手機，還沒來得及給他看那些讓人驚掉下巴的視頻，手卻緩緩放了下去，一時之間竟然覺得他有些陌生，他還是我的孩子嗎？

賭博，出軌，甚至染上那玩意兒。

都是小事？

半晌，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盯著他的眼睛：

「可是小寶不是你的女兒，劉辛她和王杰早就搞在一起了啊！他們還賭博！用你的錢還債！」

「可是我愛她啊媽，大不了我以后不跟杰哥、哦不，王杰來往了。我讓辛辛也不跟他來往就行了。」

「她還小，還是愛玩的，玩夠了就知道收收心了，況且都沒有親子鑒定你怎么知道小寶不是我的女兒呢？我把她養大那我也是她的爸爸了啊，就像你和爸爸一樣，把我養大我就是你們的孩子了啊。」

這怎么能一樣！

「媽你不是一直教育我愛是相互包容嗎，我現在就是在學著包容啊，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自己知道輕重。」

我真的有這么教育過他嗎？

聽見他的話，我兩眼一黑，心臟也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眼前的景色開始變得扭曲，耳朵里似乎也能聽到一些蜂鳴聲。

一時之間氣血上涌，我忍不住抬起手，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回蕩在我們之間。

「你……你要氣死我嗎？我什么時候教你包容罪犯！」

即使他皮糙肉厚，可我這一巴掌用足了力氣，足以讓一個毫無防備的成年男性臉皮快速腫起來。

他愣住了，似乎沒料到我會打他。

反應過來之后，憤怒立即從他的脖子爬上了臉，整個人如同熟透的蝦子，幾乎要冒出蒸騰的怒氣來。

「你憑什么打我！」

我被一把推倒，頭撞上了沙發角。

下一秒，我就失去了意識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