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生聞言滿心歡喜,放下碗就往紗帳里去。
“嬌嬌?”
“嗯~”里面模糊傳來一聲低應。
聲音很低,顧朝生料想妻子羞了,不疑有他,直接就撲了上去。
異香撲鼻。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股莫名的燥意自腳底躥升。
“夫,夫君……妾好生想你,妾——”
這聲音婉轉嬌吟似鶯鳴,然顧朝生卻仿佛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他心底的綺念瞬間消散。
“混賬!”
他后退幾步站定,臉色鐵青地望著燈火之下陌生的女子:“你是誰?”
衣著輕薄的女子渾身發抖,戰戰兢兢道:“侯,侯爺,是奴婢,奴婢樂兒。”
帳外伺機的歡兒見勢不對,扭頭就往外跑去。
“站住!”
顧朝生冷冷喊道,“敢踏出房門半步,亂棍打死!”
歡兒聞言,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夜半的榮安堂燈火通明。
歡兒、樂兒并排跪在地上。
林玉鶯扶著腦袋歪在榻上,滿臉不悅。
“這是在干什么?大晚上的也不消停,不就是兩個妾嗎?幸了也就幸了,值得你這般大晚上的鬧騰?你眼里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不如我趁早死了,免得礙你這個孽子的眼!”
顧朝生靜立許久,清雋的面容上滿是失望痛心。
戴月嬌站在林玉鶯身后,妙目中滿是擔憂。
“幸了也就幸了?”
顧朝生灑然,“娘說得倒是輕巧,豈不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兒子怎么聽聞娘年輕時,爹不過多同旁的女子說幾句話,娘就不依了!”
“大膽!”
林玉鶯勃然大怒,抬起頭手指如雨點般指著顧朝生道,“子不言父母之過,顧朝生你這個不忠不孝的孽子!”
顧朝生聞言,撩起衣袍直直跪了下去:“是,兒子不孝,母親待要如何?”
“你你你你——你是要氣死我啊!你這個孽子!”
“分明是母親你一直在逼我!”
哀莫大于心死,顧朝生慘然一笑,眾人只覺眼前一道銀光閃過,下一瞬戴月嬌便慘叫出聲。
“生郎!”
只見顧朝生胸口明晃晃插著一把短刃,刀柄沒入胸口,他的胸前已被鮮血染紅。
“娘生我養我,兒子生來就欠你的,如今就把這條命還給——還給娘!”
殷紅的血液順著嘴角流下,顧朝生目光直直地望著上首那個令他又愛又恨女子,緩緩上了眼睛。
林玉鶯嚇傻了!
她慘白著臉滿臉不敢置信。
好一會兒,她才哆哆嗦嗦站起身,欲往兒子的方向沖去!
只是她才走了兩步,便腳下一軟,徹底昏死了過去。
七日后,先定北侯之母林氏自縊于靈堂前.
凜冬方過,又是一年春日。
宋多銀在宜壽宮接見了新寡的定北侯夫人戴氏。
戴月嬌滿身縞素,寬大的衣袍下空蕩蕩的,只小腹處微微有些弧度,卻也更顯得瘦弱伶仃。
“臣婦參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快起來吧。”
宋多銀命人將戴氏扶起,心底只覺悵惘,“哀家萬萬沒想到福寶年紀輕輕就這么去了,你,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戴月嬌聽了這話,倏然紅了眼眶,手護著小腹處哀哀道:“回太后娘娘,臣婦如今只想平安生下這個孩子,撫養他長大,好讓夫君后繼有人。”
“唉……”
宋多銀嘆了口氣,“你還這么年輕,若你——”
“不!”
戴月嬌大著膽子打斷她,“臣婦知道太后娘娘是好意,可臣婦此生只想好好守著夫君,和這個孩子!”
最初時遇到的人太過驚艷,此后經年,都不會再做他想。
“罷了。”
宋多銀擺擺手,吩咐宮人將出入宮中的腰牌遞給她,溫聲道,“有什么事,你便來尋哀家,哀家為你作主!”
“多謝太后娘娘恩典。”
戴月嬌離開后很久,宋多銀站在窗前,凝望著窗外抽條的柳樹一動不動。
宮人提醒她道:“太后娘娘,春寒料峭,當心著涼,上皇又該擔心您了!”
“知道了。”
宋多銀回過頭來,輕聲笑道:“他呀,就喜歡大驚小怪!”
“阿銀!阿銀!”
熟悉的呼喚聲由遠及近,宋多銀拋去心頭紛亂的思緒,輕車熟路迎了出去。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竟又是一年的春日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