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陸延均，霍蕓書便回了侯府。

一進碧落堂，她便聽見書房里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

她知道，章云征又來了。

霍蕓書在書房門前停住腳步，不知要不要進去。

正當她猶豫的時候，屋里的人反而揚聲喊她，“是夫人嗎？”

是章云征的聲音。

他看見了她映在門上的身影。

霍蕓書只好推門而入，笑了笑，“怕打擾你們，不敢進來。”

“娘！”阿檀歡天喜地地喊她，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章云征起身，向她行禮，隨后道，“夫人客氣了。我們也剛好學完了。”

說著，他向阿檀道，“阿檀，今天就念到這里。你和凌蘭姐姐出去玩吧。”

“娘，可以嗎？”阿檀揚起小臉，輕快地道。

“當然好。”霍蕓書笑道。

阿檀歡呼一聲，向章云征道了句“謝謝先生”，便跑走了。

章云征走出來，停在立在門邊的霍蕓書跟前，帶著微笑，聲音卻很低，說話時嘴唇幾乎沒有明顯的動作，“很可愛的孩子。我很喜歡。如果不是鄭家的孩子，我會更喜歡。”

“是啊。”霍蕓書望著阿檀牽著凌蘭在院里奔跑的身影，漫應著，目光里盛著些許空洞。

“夫人，我近來倒是發現了一些事情。”

“說吧。”霍蕓書心中燃起了警惕，但卻故意不看他，依舊淡淡地看著院中的阿檀。

“靖安侯離世前幾年，忽然開始信佛，你還記得嗎？”

“怎么不記得。府里還特意為他布置了佛堂。但他過世后，那佛堂也荒廢了，再也沒人去了。老夫人不信佛，但也不愿動它。”

“但我去了。”

話音落下，霍蕓書終于看了他一眼。

二人的目光都平靜如常，卻暗流涌動。

“這個，可能你會想看。”

章云征從懷里拿出一封信，背過身去，面朝著空無一人的書房，不動聲色地將信遞給了霍蕓書。

霍蕓書接下，默默地將它收回懷里。

二人又重新轉回身，朝向院子，佯裝若無其事的模樣望著阿檀。

“時候不早了，先生該回去了。”

“是。”章云征說著，走下了書房前的臺階，向霍蕓書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揖禮，“夫人，明日再見。”

“再見。”

霍蕓書倚著門，微微福身。

當晚，霍蕓書拆開了那封信。

那是一位寺廟住持寫給靖安侯的信。

紙已泛黃，信紙也有些殘破不全。

但內容還是清晰可辨。

“這事事關重大。關乎著一家人的命。可既是做了，無可挽回。求神拜佛，恐不能解您心事。解鈴還須系鈴人。若這愧意真的壓得您喘不上氣，老僧有一建議。不妨找到你所說的那位先生的家人，在他們身上聊以彌補您的不安吧。”

這信什么意思，霍蕓書再清楚不過。

只可惜，信中沒有點明收信人的身份，也沒有說明，那所謂一家人是不是霍家。

這封信不能作為證據，只是證實了霍蕓書的猜想。

是靖安侯害了他們。

霍蕓書不由得開始回想她進府之后的細節。

不得不說，靖安侯是待她最好的人。

旁人夸她、敬她，只是因為她是主母，她待人妥帖。

但靖安侯的好，讓她的的確確感受到了家人般的關懷。

但凡府里收了什么禮，他都會特意命人給她留一部分。

他說蕓書進府后太過操勞，常常囑咐她注意歇息。

在外人面前，他對蕓書縱使極盡夸贊，給盡了霍蕓書面子。

真是諷刺。真是諷刺啊。

第二天，章云征再過來的時候，霍蕓書特意叫凌蘭陪阿檀多玩一會兒。她要單獨跟章云征說話。

她問他，除了這封信，還有沒有找到什么能坐實的證據。

章云征無奈搖頭，“都是這樣的東西。能確認我們的猜想，確認不了他的罪過。一切的東西，估計早就被他清除干凈了。”

“罷了，罷了。”霍蕓書垂下眼來，離開了書房。

凌蘭見她出來，才牽著阿檀進去。

待凌蘭出來后，霍蕓書立刻叫她備車。

她要去宮里，問問九皇子的意見。

陸延均不在重華殿。阿和說他一時半會兒肯定回不來。

“夫人，奴才也想幫您去喊人。可九爺沒告訴我他去了哪兒。”

霍蕓書只好無功而返。

當晚，章云征在府里用過晚飯便走了。可離開之后，他又忽然折了回來，往碧落堂去。

霍蕓書已經躺在床上歇息了。

聽見有人敲門，她出來一看，是他，震驚不已，忙推他走下臺階，不敢讓他在門前的光亮里多停留，“這個點來找我，旁人看到怕是要說閑話的。”

“九皇子在門口，要見你。不敢讓別人傳話，只敢讓我傳。夫人放心。我來的路上沒有旁人。”

說完，章云征便向她點點頭，轉身消失在夜色里。

延均來找她？

霍蕓書心中生疑，忙回屋披上一件外套，往侯府門口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