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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離別

鄭少翎和凌月兩人都嚇了一跳。

這群人,衣衫襤褸,黑頭垢面,或面露譏笑,或眼含兇光。

“諸位義士,我們只是偶然路過這里。不知因何得罪了各位,還懇請好漢原諒。”凌月立刻道,語氣溫軟,笑臉相迎。

鄭少翎卻沒有這般溫順的脾氣。

他環視眾人,怒目一瞪,“你們放開我!”

“少翎,別沖動!”凌月忙道。

有個看上去像是頭子的人,見他脾氣這樣硬,上前來,抬腿就用膝蓋狠狠地頂了一下他的肚子。

鄭少翎痛得倒吸一口涼氣,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低垂著頭,但雙臂被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攥著,不由他控制地在身后舉起。

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隨風飄搖的破口袋。

“再喊一句試試啊?”方才那踢他的人,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撫上了他的脖子,強迫他抬起頭,盯著他似笑非笑地道。

兩個人的額頭幾乎就要貼在一起。

鄭少翎狠狠地瞪著他,咬牙不語,等著緩過勁來。

方才還能鎮靜說話的凌月,此刻卻慌了神。

“各位好漢,求求你們,千萬不要傷人。你們想要什么,我都答應!”

那頭子聽見她說話,悠悠回身,瞟她一眼,起身來走到凌月邊上,輕佻地斜嘴一笑,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還是這個小妞懂事。”

“不準動她!”鄭少翎急了,蹭的一下站起來,忍著腹部的隱隱作痛,低吼道。

頭子瞥了他一下,冷笑道,“你還挺憐香惜玉的?”

鄭少翎死死瞪他,目光倔強而充滿警惕。

“這樣,我也不廢話了。”那頭子從懷中抽出一把刀,將它架到了鄭少翎的脖子上,“把你們身上的錢通通交出來,就放你們一馬。否則,我這手里的刀,可不長眼。”

說完,他從袖子里扯出一塊包袱布,丟給了邊上的手下。

邊上的小伙計立刻攤開這塊布,走到凌月跟前,示意她把財物交出來。

“我們交!我們交!求求您千萬別傷人!”

凌月馬上低頭,東翻西找,從衣兜里摸出一些散碎銀子,將它們放進了包袱布里。

“就這些?”那小伙計斜眼看她,一臉不信任的模樣。

“這位好漢,我出門出得急,沒帶多少銀子。我身上有的,已經全部都給您了。”

“你頭上那首飾,取下來。”小伙計伸出一根手指,輕蔑地指著她的頭頂,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

凌月只好照做。

而后,小伙計再仔仔細細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

見屬實沒有什么東西了,他便轉向了鄭少翎。

鄭少翎立在那,不肯動,也不說話,怒火在他冷靜的目光里涌動。

小伙計只好帶人搜身。

銀兩沒搜出來,倒是搜出來一塊牌子。

小伙計一看,怔了,馬上把這牌子雙手遞給了邊上的頭兒。

那頭兒瞥了一眼這牌子,臉上忽然掠過了冷笑。

凌月心中一跳,忙瞇眼去看那是塊什么牌子。

那好像……是城門領的令牌。

自從長孫遙出事,鄭家的人也被剝奪了官職。

少翎怎會把這塊牌子隨身帶著?

那頭兒捏起這牌子,用牌子的背面輕拍了兩下鄭少翎的臉頰,眼神里盡是高高在上的不屑。

“你,就是鄭少翎?”

鄭少翎看著他,嘴唇緊閉,還是不說話。

“長孫遙的妹夫?”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鄭少翎終于發問。

那頭兒扭轉脖子,看了看周圍的伙計,慢悠悠地道,“你呀,別管我們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今天,是你的死期。”

最后兩字吐出時,頭子手腕一轉,將手上的刀迅速地捅進了鄭少翎的腹部。

“少翎!”凌月驚聲尖叫,掙扎著想要撲過去,卻被身旁兩人狠狠地按住了肩。

山間有幾只鳥受了驚嚇,倉皇飛出。

鄭少翎錯愕地睜大了眼,望著那離他不過幾寸遠的面龐。

那頭兒掛著陰毒的笑意,將刀把在他腹中不緊不慢地旋轉了一圈。

鄭少翎痛得頓時出了一頭冷汗,閉住了眼。

那劃開血肉的濕漉漉的聲音,微弱卻殘忍。

凌月再度撕扯著嗓子哭喊起來。

“不是說不傷人嗎?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住手吧!你們要多少錢,我去湊。我求你們、求你們,饒他一命吧。”

凌月滿臉通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月兒……”鄭少翎顫聲開口,牙齒磕絆,“別求了……”

從對方的眼神里,他看得出,這些本來只是為了求財的人,如今是沖著他鄭少翎的命來的。

那頭兒抽出了匕首。

滴滴鮮血,由刀把落在山間青石上。

凌月目光恍惚。

那血滴,每一滴都流進了她的心里。

就在凌月以為他們就要放過鄭少翎時,不過眨眼之間,那頭兒又狠狠地捅了鄭少翎幾刀。

鄭少翎咬牙強忍,面色慘白,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山間又一次回蕩起凌月凄慘的尖叫聲。

那頭兒解了氣,便將刀往邊上草叢狠狠一丟。

刀尖滑落的血跡,隨著他的動作,在滿地殘葉鋪蓋的山石間,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弧線。

“走!”他一聲令下,便帶著伙計們離開了。

滿身是血的鄭少翎,直接癱軟在地,奄奄一息。

鮮血浸透他的衣服,順著草木淌下,往那碧玉一般的山間湖的方向去。

但不過幾寸,鮮血便干了,浸染了土壤,化成了毫無生機的猩紅色。

那群人迅速地沿著蜿蜒小路下了山。

凌亂的腳步聲轉瞬便消失了。

“少翎!”凌月雙腿打顫,半爬半跑地來到了他身邊,迅速地脫下外套,給他包扎。

“月兒……我、我……”

“少翎,你別說話。我帶你去書院,帶你回去。我能醫好你的,你不要說話。”

凌月的聲音里,已浸滿了哭腔。

說著,她就要彎下腰背起他。

她腳步踉蹌,險些被這背后的重量壓倒在地。

但她咬牙硬是撐住了。

那汩汩鮮血已浸透了她后背的衣服。

她抓著鄭少翎發軟的大腿,艱難地起身,邁步就要往書院去。

但她忽然感覺,背后的力量一松。

她嚇了一跳,忙回身去看。

鄭少翎已從她背后跌落,軟綿綿地癱倒在那遍地落葉的臺階之上,喘著粗氣。

他目光渙散,卻還是努力聚焦著凌月的臉龐。

“少翎,你就趴在我背上,不要動。你相信我,我會醫好你的。”凌月又要嘗試著背他起來。

“月兒,月兒。我自己命數如何,我自己知道……我恐怕是熬不過這一遭了……”鄭少翎輕輕地說。

“閉嘴,閉嘴!不要胡說!”

凌月馬上打斷了他。

她知道兇多吉少了。

但她不敢面對這一切。

汗水和淚水,早已在她清秀的臉龐上糊成了一片。

她再度試著拉他,但鄭少翎卻抽出了自己的手,反而使出力氣一拽,把凌月拉到了自己身邊,挨著他坐下。

他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和那被浸濕而貼在臉上發絲。

“讓我、讓我……再看一看你吧。月兒……”

他掛著疲倦而慘淡的笑容,有氣無力地道。

凌月也知,她再做什么,已無濟于事了。

她不愿浪費這與他相伴的最后一刻,卻也不肯看著那活下來的微弱希望白白流逝直至歸零。

這兩難的無措,讓她再難強撐了。

她撲進了鄭少翎懷中,失聲痛哭。

“少翎,少翎……”

鄭少翎輕拍著她的背,呼吸漸弱。

“月兒,月兒。我這一輩子,庸碌無為。最大的福氣,就是有了你。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姑娘。我真后悔沒有早點兒遇見你,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沒能和你、和你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凌月在他懷中仰起頭來,雙眼通紅。

“少翎,你別這樣說。能跟你有過一段夫妻的緣分,月兒今生,已經知足了。”

“月兒,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問你。你不要騙我,好不好。”

凌月心里咯噔一下。

她清楚,她和鄭少翎之間,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好,好。你想問什么,我都告訴你。”

鄭少翎閉了閉眼,才再次看向她,仿佛是為了能重新聚焦目光。

“月兒,當初你嫁給我,是受了霍蕓書的指示,來報復鄭家嗎?”

他緩緩問出了這句話。

果然是這樣。

一字一句,都揪著凌月的心。

見凌月沉默了下,鄭少翎什么都明白了。

他笑了笑,“真是這樣……”

“少翎,少翎,你別怪我。你知道我從小在霍家長大,你也知道我對霍家和霍蕓書的感情……”

凌月正要解釋,就被鄭少翎打斷了。

“我不怪你。我父親攀附權貴、陷害友人,鄭家如今這樣,也是咎由自取。我只是,不想再有什么疑慮了……”

“少翎,你相信我。我為小姐嫁給你是真。可我如今,愛你也是真。”

“我相信,我相信……”鄭少翎輕輕說著,伸手撫著凌月的發絲,目光疲乏,卻也輕柔,仿佛不忍吹散橫云的風。

那沉重的眼簾,漸漸低垂,就要將這般目光與世間萬物隔絕。

凌月望著他,哽咽難言,只覺得那把捅向他的刀子,此時此刻正劃著她的五臟六腑,讓她的每一口呼吸都痛得不堪忍受。

“月兒,再為我做一件事,好嗎?”

“好好,好。你放心,阿檀和閆姑娘,我會照顧她們的,你放心。”凌月竭力穩住心神,卻還是字字磕絆。

“不,不是。你幫我、幫我向蕓書道歉,好不好?”

凌月一怔。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蕓書。是我辜負了她。”鄭少翎擠出一絲苦笑,“阿檀和玉萍,就拜托你了。玉萍,玉萍她,也是好姑娘。告訴她,帶著阿檀改嫁,好好活下去……”

“我會的,我會的!”

鄭少翎閉眼點了點頭。

他緩緩轉過臉去,面朝著山間湖的方向。

目光漸漸迷茫起來,仿佛望著那天地相連的遠方。

他們離那片湖,還有幾步遠的距離。

那在深冬時節更顯深邃的湖面,此時此刻,被疏朗樹影層疊掩映,在他們眼里只剩下了若隱若現、恍若夢境的輪廓。

“上山的時候,看見了它……我想帶你、帶你看湖的。看、看不到了啊……”

他緩緩合上了雙眼。

那最后一絲力氣,留給了沒能將勝景帶給月兒的惋惜。

“少翎!少翎!”

凌月凄厲的哭聲,回蕩在這幽靜的青山綠水間。

哭聲縹緲,如來自天邊的召喚。

不知是否是巧合,樹叢里忽然飛出了群群灰鳥,翅膀在草木間拍打出齊整的撲棱聲。

如猝然籠住這湛藍天色的一層陰云。

窸窸窣窣地穿過層疊山色,它們只往天邊去。

成了這山間一道道轉瞬即逝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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