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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斬草除根

陸延均坐了片刻,還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慮,悄悄地出去了。

他要看看,那陸毓時是如何審這個刺客的。

然而,他剛剛走到庭院里,一群侍衛便齊刷刷地從四處涌來,將他團團包圍了。

陸延均一怔。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陸毓時便提著一只燈籠,從隊伍里走出,停在了他的跟前。

“三哥……”

“不要叫我三哥。”陸毓時沉著臉打斷了他,眉頭緊皺,像格外痛心疾首似的搖了搖頭,“你如何能做這樣的事?”

陸延均愣了下,猛然意識到:一定是那個刺客栽贓于他。

原來,他們在這里等著他啊。

他看著陸毓時,漸漸地斂住了那原本仍然想和對方保存幾分體面的微笑。

“三哥在說什么?”

“你為何指使人傷害父皇?你說!”

“三哥如何判定,是我指使的?”

“那個刺客什么都交代了!”陸毓時一揮手,兩個侍衛便上前,一左一右地擒住了陸延均的雙臂。

陸延均倒是不慌不忙,只是冷靜地道,“三哥真是手段高明。不過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就從那看似嘴硬的刺客口中,審出這么一些不著四六的東西。”

“你不必廢話。九弟,我一向疼愛你。可若你有意傷害父皇,我絕不能答應!帶走!”

陸毓時的呵斥剛落,皇帝便從殿前的臺階上快步走了下來,身后跟著一眾大臣和嬪妃。

丫鬟奴才們跟在兩側,或是扶著主子,或是提著燈籠。

“發生什么事了?”

陸毓時上前一步,走到皇帝面前作揖,“父皇。”

皇帝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的景象,臉色絲毫未變。

倒是一旁的皇后不由得輕呼,“毓時!延均!這、這是怎么了?”

“父皇,母后。剛剛那位刺客交代了,是九弟指使他傷害父皇的。”陸毓時道。

陸延均冷笑一聲,“我清清白白,不懼這點兒臟水!”

“均兒、均兒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把那個刺客帶上來,問個清楚!”皇后臉色慘白,捂著胸口磕磕絆絆地道。若不是身旁丫鬟攙著她,她早就跌倒在地了。

“是。”陸毓時回頭,便向侍衛傳達了皇后的命令。

皇帝負手而立,觀察著眼前的動靜,竟顯得冷靜異常。

很快,那刺客便被五花大綁地帶了上來。

陸毓時抬腳一踢,那刺客便“撲通”一聲,跪在了皇帝跟前。

“看模樣,你應當是胡人。”皇帝垂眼端詳著他,神色威嚴。

“你果然見多識廣。”對方笑了笑。

“不得無禮!”陸毓時在一旁怒喝道。

皇帝抬了下手,示意他住嘴。

“你說,是什么人指使的你?”

“是成安王,陸延均。”對方一字一頓,說得極為篤定。

“他是如何指使的你?”

“我和成安王保持通信已經數個月之久。他鼓勵我鋌而走險,為他爭取皇位。事成之后,他會將邊關六鎮,割讓給我烏宛。”

此話一出,眾人驚異。

連陸延均都不由得暗自感嘆:這些人,真是要把他逼到絕境。

“成安王當真是這樣說的?”皇帝問道。

但那刺客還未回答,陸毓時便道,“兒臣從他身上,搜到了一批書信,還有成安王給予他進城的信物。”

皇帝靜靜地琢磨了下:這些人,怕是有備而來。

他不能再追問下去了。

再追問,這些人只會回答得更言之鑿鑿。

如此,假的也能成真。任憑他,也救不了陸延均了。

于是,皇帝只能下令,讓他們把陸延均押下去。

早在今日赴宴之前,思忖再三的陸延均,便把長孫將軍的信,通通交給了皇帝,并跟他說明了來龍去脈。

皇帝看完,倒異常平靜。

“均兒,你既然早就拿到了信,為何不早一點給朕看?”

“兒臣只是覺得事關重大,必須審慎處理。”

“均兒,你覺得,憑這些信,朕能直接處理他們嗎?”

“依兒臣愚見,這些信,還是給他們留下了顛倒黑白的余地,難以讓朝中上下都信服。若父皇執意要處理,恐怕也只能處理長孫將軍一人。他的黨羽,最多也只是會收斂一點。等風頭過了,他們照樣能為非作歹。”

“朕也是這樣想的。既然他們為了一個皇位,已經不擇手段到這個地步。那朕,必要斬草除根不可。這件事,我們先將計就計,暫且壓下不提。看看他們,會如何行動。朕會奉陪到底。”

陸延均點頭。

因此,二人都知,此時此刻,只不過是一場演給陸毓時這群人的戲。

但是皇后不知道。

見皇帝要把陸延均關進監牢,她顧不得自己身上穿著華貴沉重的禮服,也顧不得頭上那鑲滿了金銀珠翠、飾以釵鈿流蘇的精美鳳冠,直接在皇帝面前跪了下來,苦苦求情。

她知這件事的嚴重性。這陸延均一旦被關進了牢,恐怕再難出來了。

“皇帝,均兒是何為人,您應當是清楚的。千萬不可以憑這不知何處來的胡人的一面之詞,傷害了從小到大敬您愛您的均兒啊!這人許是知道自己死到臨頭,才編造出這些胡話來,要拉均兒下水!陛下,陛下,妾身這一輩子都不曾求過您。但妾身現在求您,不要把均兒關進去。請陛下三思啊!”

陸毓時在這時走來,攙住了皇后的一只胳膊,好聲好氣地寬慰她。

“母后,母后,地上涼,您身子骨不好,別跪在這里。證據擺在眼前了。就算父皇惦記著兒女之情,也沒有辦法救九弟啊。雖然九弟有心傷害父皇,可既然父皇無事,這件事,倒可以暫且不提。關鍵是,九弟可是要拿領土向外族人求榮換皇位啊!這是背棄祖宗的事,是國之大賊啊!”

皇后不理會他,甩開了他的手,仰臉看向沉默不語的陸延均,激動地哭喊道,“均兒,均兒!你說幾句話!你向陛下求求情啊!母后知道你不可能做這樣的事。一定有什么誤會!均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邊上的嬪妃和大臣都不敢說話。人人都怕被這污水濺到身上。

只有一兩個人站出來,勸皇帝要冷靜。

久未開口的陸延均,終于淡淡地道,“母后,兒臣什么也沒做。可既然臟水潑到了兒臣身上,兒臣說什么,也無濟于事。”

“既然無濟于事,你就到牢里好好反思反思吧!”

皇帝斬釘截鐵地撂下這句話,手一揮,便轉身往大殿里走。

隨行的人左看右看,緘默地跟著皇帝一同回去了。

但皇后不肯走。

任由身旁的皇子和丫鬟拉她,她還是捶地痛哭,哀聲大喊,“陛下!陛下!”

鳳冠上的流蘇隨著散落的發髻垂下,被滿面淚痕糊在了臉頰兩側。

“母后,您別擔心……”

陸延均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侍衛們押著,往監牢的方向去。

他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始終保持著從容鎮定的微笑。

就算被侍衛扭著胳膊,他也依舊不肯低頭,步伐堅定沉穩,不像是背負嫌疑的犯人,倒像是凱旋而歸的將軍。

路過陸毓時的時候,陸延均抬眼,冷冷地掃過他的臉。

他沒有說話。

但那淡漠如冰的一眼,竟讓陸毓時脊背一顫,忽覺冒了一身冷汗。

很快,大殿前的院子,又恢復了寂靜。

痛哭不止的皇后,也被攙回了寢宮。

陸毓時立在原地,望著那陸延均離去的方向。

陸延均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空留一片茫茫的夜色。

“干得漂亮。”身后忽然響起了低沉的嗓音。

他感覺到有人拍了兩下自己的肩膀。

陸毓時猛地回過神來,轉頭一看。

陳甫背著手,獨自一人不急不慢地往大殿上走,步伐悠閑。

陸毓時不敢再發呆,趕緊跟著回了大殿。

出了這樣的事,宴席也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皇帝交代了一句不許聲張此事,便讓眾人各自回去了。

可宮中人多眼雜。很快,成安王被捕的消息,便一傳十十傳百,迅速傳遍了京城。

這讓陸毓時松了一口氣。

一日,他在去長孫將軍家吃飯時,正好談起此事。

“那代依,可真是被我倆折騰得團團轉啊!”長孫遙笑道。

“還是長孫將軍有計謀。原本我還擔心,長孫將軍的書信暴露以后,那陸延均會對我們下手呢。多虧了長孫將軍,想出了這一招,哄騙那代依在宴會上動手。這下,陸延均背了個弒君未遂的罪名,恐怕再難翻身了。”陸毓時也道。

“不,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還得說是我倆配合得好。”頓了頓,長孫遙又問,“你是如何說服那個代依的?”

“我只是給他開足了足夠的好處。他是將軍,不是那光腳不怕穿鞋的小混混。他還有家室要顧,有抱負要實現。只要能有一條生路,他怎么都會配合我。”

“那這個人,現在在何處?”長孫遙問。

“我答應他,放他回烏宛。我便說到做到。我給他準備了一個死刑犯的尸體。三日以后,他應當就可以離京了。”

長孫遙靜靜地抿了口酒,將杯子“噠”的一聲放回了桌上,醞釀許久,才不急不緩地道,“我倒是建議,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這……”陸毓時猶豫了。

“怎么?太子你心軟了?”長孫遙悠悠地抬眼,輕飄飄地掃過他的臉龐,語氣顯得有幾分輕蔑。

在他們談事的時候,他們完全沒注意到,有人在屋外,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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