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毓時回去以后，仔仔細細地琢磨了一番長孫遙的話。

第二天一早，他就寫了封信，托人快馬加鞭地帶給令溪的李縣令。

他不知道，那李縣令，早已被陸延均視為了眼中釘。

自從周海和阿婉離開以后，陸延均便一直在暗中調查周海一案的來龍去脈。

李縣令在他眼中的嫌疑，愈來愈深。

再加上，霍蕓書有一次去自家茶田的時候，聽附近的村民抱怨說，現在的稅負，比以前要重了千倍百倍。

霍蕓書好奇，忙跑去追問。

村民們告訴她，現在收稅的名頭多了。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門來，收這個稅，收那個稅。應付都應付不完。每一筆稅，雖說不算多，但累積在一起，足足占了年收成的一大半。

“我們還要交糧給地主！這一下，我們手頭還能剩多少糧食？到了冬天，我們該怎么活呀！”

村民們個個怨聲載道。

霍蕓書覺得事出蹊蹺，趕緊回去把此事告訴了陸延均。

陸延均當即派人去令溪的各個村莊調查。調查的結果，與霍蕓書所說，基本一致：收稅的花樣多了。村民們幾乎不得安寧。隔幾天就要交一次稅。

“可這收上來的稅，倒也一分沒多啊。”陸延均疑惑。

“許是被那些官員吞了。”霍蕓書揣測道。

“蕓書，你說，這件事，和那李縣令，有多大關聯？”

“關聯很大。底下那些小官員，若得不到什么人的指點，縱使膽子再大，也不敢猖狂到如此地步。”

“那……這件事，該如何是好。”

“我看，不如殺雞儆猴。你找個稅負重的鄉鎮，直接把那兒的官員喊出來問話。這些小官員禁不住嚇，準保把事情往上頭推。這一推，那幕后主使，就藏不住馬腳了。到時，你換掉李縣令，也有了由頭。”

陸延均若有所思，覺得她說的在理。

第二日，陸延均乘馬車往令溪城郊去了。

他按照霍蕓書所說，找到了一位稅吏。

那稅吏果然經不住盤問，立刻跪地求饒，說這都是李縣令指使的。

“要不然，我們這些無名小卒，也不敢這么做呀！”

陸延均問，那李縣令究竟是如何指使的。

那稅吏說，上頭傳來話，要削減常稅的稅負。

“但減下的稅收，我們可以自行攤派至其他項目里。每年的總稅，要比之前的高出二成。”

“可我算了算這稅收，這高出的，不止二成。”陸延均冷冷道，目光暗含厲色。

“李縣令也說，多出來的部分，就當犒勞我們了。”稅吏說完，又連連磕了幾個頭，“王爺，您恕罪，您恕罪，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多出來的，我可一分沒碰，都給他們分了……”

陸延均直接打斷了他，“這些指示，可有文書？”

“沒有。都是口頭說的。傳著傳著，就傳下來了。”

陸延均斟酌一下，沉著道，“你把跟我說的這些話，寫成文書，蓋上官印，交給我。你放心，我會保你平安。”

那稅吏也不敢拒絕，連連答應，馬上躬身小跑著去桌邊，提筆為陸延均寫下了證詞。

收了證詞，陸延均微笑道了句“辛苦了”，便離開了。

往后幾日，陸延均如法炮制，跑遍了周邊的鄉鎮，收集了數十份蓋著官印的文書。

憑著這些文書，他直接去了縣衙，給那李縣令下了罷黜令。

李縣令原本正坐在縣衙里，叫了一個小廝陪自己下棋。

聽聞王爺要來，李縣令忍不住猶疑地嘀咕“他來做什么”。

他趕緊叫衙役收了棋盤，在桌上擺上些材料讓他裝裝樣子。

那陸延均進來時，他正伏案提筆，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

“王爺到了。”直到衙役報了一聲，李縣令才抬頭，裝作剛剛注意到王爺的模樣，咧嘴笑道，“王爺，不知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陸延均根本不看他，繞過他徑直走向桌前，從懷里拿出那一疊文書，往桌上一拍。

“不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從今日起，你不用再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斬釘截鐵，干凈利落。

李縣令一驚，忙奔過來，伸手翻起那疊紙。

一看，他便明白了。

字字句句，都在歷數他的罪行。

他靜靜地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回身來向著陸延均笑道，“王爺，靠這些無憑無據的話，您就要罷黜我？下官雖地位卑微，但的確也是吏部親自任命的。”

“吏部有意見，就派人來令溪親自和我說。這里是令溪。令溪的大事小情，聽憑本王一句話。你陽奉陰違，尸位素餐，以收稅之名剝削百姓，致使百姓罷敝，民不聊生。本王現在正式宣布，罷你縣令一職，著你三日內離開令溪。”

說完，陸延均抽走那一疊紙，轉身便去，“這些證詞，明日我便派人在縣衙門口公示。”

邁出縣衙前，他又迅速地掃過邊上的衙役一眼，目光嚴厲，冷淡如針。

“幫他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