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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自盡

自打那日逃離了鄭家,凌蘭便一直隱居山中。

直到今日。因為霍蕓書的一封信,她又下了山,往阿婉家去。

周海已經醒了,但依舊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望著那雕花床頂發怔。

他知道自己這一路,給阿婉帶來了多大的累贅。

他想,梅姨被害,一定與他有關,一定是有人想要借此栽贓他。

阿婉,是無辜的。是他拖累了阿婉。

若不是他,阿婉現在還能安安心心地待在令溪。

那里,起碼還有蕓書,有宋夫人。

宋夫人幾乎是將她當作親生女兒看待的。

不像如今。她待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還要照顧他……

越想,周海越覺得無望。恨不得一死了之。

忖量了半晌,他喚來小晴,請她出門去,為阿婉買一盒胭脂。

“胭脂?”小晴覺得這個要求有些不尋常。

周海點點頭,從枕頭下摸出一點兒碎銀來,“過些日子,就是阿婉的生日。我已病成這樣,沒法為她做點什么。求你為我帶一盒胭脂回來吧。這些錢,夠買兩盒,你一盒,她一盒。辛苦你了。”

“公子這是說哪兒的話。我這就去。”小晴將手在圍裙上蹭了一蹭,接過了碎銀,“小晴平日里干粗活,用不著胭脂,就給阿婉姑娘買好了。”

“你這些日子,照顧我們,也很辛苦。就請你不要再推辭了。再推辭,我會寢食難安的。”

小晴笑了笑,只好收了銀子,“那就多謝公子了。熱水我已經倒好了。我去去便回。”

周海點頭。

那小晴一離開,周海便支著床榻起了身。

他拖著病體,軟綿綿地坐在了書桌前,提筆匆匆寫下一封信。

而后,他將那信壓在了硯臺下,起身,換上了一身舊的衣服,套上布鞋,獨自出了門。

偶爾,阿婉帶他出去散步時,他記住了這周圍的路。

他知道,往西走,便是一條河。

那就是他的目的地。

他不想讓阿婉看見他過世的模樣。

阿婉已經經歷過一次永別的苦痛了。

而今,他只想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阿婉的世界里,讓阿婉能徹徹底底地忘記他。

阿婉帶著凌蘭回到家時,見家里空無一人。

屋中干干凈凈,床榻上的被褥也疊得整整齊齊。

阿婉有些疑惑,揚聲四處喊了一喊,“周海!小晴!”

無人回應。

“病人呢?”凌蘭好奇。

阿婉搖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而后,她走去床邊,伸手觸了觸那床榻。

還是溫熱的。

“他應當是剛出去……”她仿佛自言自語一般道。

阿婉覺得有些不對勁。

來京城這些日子,周海從來不會不打一聲招呼獨自出門的。

小晴也不會不跟阿婉打一聲招呼,就帶他出門散步。

這時,心細的凌蘭發現了硯臺下的一張紙。

“阿婉姑娘,這里有東西。”她伸手一指。

阿婉循聲回頭,走回書桌旁,拿起那張紙。

一讀,她愣了。

“阿婉:

周海無才無德,庸碌半生。

幸得與你相逢,才不枉虛度此生。

只可惜造化弄人。

識你,是我的幸。識我,卻是你的厄。

我如何也想不到,我對你的情意,竟害你至這般境地。

真想好好愛你。我的阿婉。

可我在,只是一個負累。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我只恨這命運。

只求你,當不曾與我相識。

周海就此與你永別。

愿你福慶綿綿,一生無虞。”

阿婉僵在了原地。

這張紙飄飄悠悠地從她手中滑下,往地上落去。

凌蘭有些困惑,俯下身來撿起那張紙。

僅僅是瞟了一眼,她也猜出了一個大概。

“阿婉姑娘,那還不趕緊去追呀!”

阿婉失聲痛哭,“我如何追,如何追……周海,你為何這樣傻!為何這樣傻啊……”

她喃喃自語著,好似丟了神一般,沿著桌沿癱倒在地,就像一袋半空的面粉口袋。

凌蘭丟下紙,趕緊扶她起來,“你方才也說,他剛剛才出去。走,我們去打聽打聽,他是病人,走不快的!”

阿婉還深陷那封信的沖擊之中,尚未緩過神來,就被拽了出去。

二人剛剛出門,就遇到了買胭脂回來的小晴。

阿婉連忙問她周海的去向。

小晴便把周海托她買胭脂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阿婉一聽,便知這是周海的謊言:她的生日,分明還要好幾個月。

他就是想找個理由支開小晴。

“周海要自盡了!快快快,我們趕緊去街上找。叫阿凱也跟著一同去。”阿婉道。

小晴甚至顧不上震驚,驚慌失措地點點頭,拔腿就跑。

四個人就這樣分頭出了門,一邊跑,一邊喊著周海的名字。

喊了幾里地,阿婉已累得滿頭是汗,氣都喘不勻了。

她意識到,這里是城郊,舉目所望皆是山河。

再喊下去,不是辦法。

周海若要自盡……他最有可能去哪里……

阿婉正一邊思忖著一邊趕路,一個背著籮筐扛著鋤頭的大媽沿著田埂從遠處走來了。

“阿婉啊!”她認得阿婉,便搖搖手笑道。

阿婉回過神,牽強地笑了笑,與她打了聲招呼,就要快步走開。

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找,只覺得自己不敢在路上多耽擱一刻。

“你相公病好些了?”大媽走來,笑著道,“剛剛在路上還碰見了呢。”

“啊?”阿婉驚詫,連忙回頭來,著急地追問,“在哪兒?”

她如此情緒激動,讓大媽有些錯愕。但大媽還是往身后一指,“就在這后面呢。我還問他去哪兒,他說去轉一轉。”

阿婉連連道謝,趕忙沿著大媽指的方向跑去。

沿著這個方向跑下去,是一處叢林。

阿婉曾經帶著周海在這個地方散步過。

叢林之外,便是那豁然開朗的河岸。

一條波瀾壯闊的大河奔流而過,晝夜不息。

這周海,十有八九是要跳河去了!

想到這里,阿婉越跑,腳步越急。

不知跑了多久,她終于氣喘吁吁地趕到了河邊。

“周海!”

她四處張望,一邊飛奔,一邊聲嘶力竭地喊他。

“周海!”

目光所至,竟沒有他的身影。

阿婉頓覺心慌。

那河水的每一次起伏,好似都敲在了她的心上。

周海會不會……已經躍身入河了?

她急急忙忙地往河邊跑去,卻不小心被岸邊的石頭絆了一下。

腳上的一只繡花鞋落了下來。

但她也顧不得這些,索性蹬開了另一只鞋,光著腳跑到了河邊。

“周海!周海!”

她望著這河水的動靜,撕心裂肺地哭喊。

淚水如一層砂紙,蒙住了她的眼。

她抬手胡亂拭淚,但更多的淚水卻奪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眼前的大河,漸漸被淚水染成了一幅暈開的濕漉漉的水墨畫。

“阿婉。”

水墨畫里,忽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愈走愈近,最終停在了她面前。

阿婉一怔,茫茫然地眨了下眼。

眼前那個迷茫的世界,轉瞬清晰。

連同面前那個人的臉龐。

是周海。

羸弱的周海,穿著一件他的身板已撐不起的寬大長衫。

那長衫已經濕透了,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但他的頭發是干燥的。

他立在她跟前,面容憔悴,笑容疲倦,背也不似從前那樣筆直了。

阿婉喜出望外,沖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那一瞬,她竟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什么叫劫后重生。

周海也禁不住眼眶一紅,俯下身來,將頭埋進了她的發間,輕嗅她頭發上若隱若現的香氣。

阿婉那兩只纖細的胳膊,卻將周海摟得那樣緊,仿佛不肯松一點兒勁。

周海的脊背也瘦。阿婉的骨頭甚至壓痛了他。但他不想她松手。

半晌,阿婉才抬起頭,淚眼婆娑,聲音微顫,“周海,你當真要撇下我而去?”

周海垂下眼,緘默不語,許久才“嗯”了一聲,顯得有些愧疚。

阿婉的目光黯淡了一瞬。

剛剛止住了淚,又要在眼眶中打轉了。

“阿婉,你聽我說。我是怕拖累你。自從我生了病,我什么都做不了,還要讓你照顧我,為我請大夫,為我熬藥。我是一個男人,是一個本應掙錢養家的男人。我現在這樣,每時每刻心里都在受煎熬……”

“周海!可我愿意照顧你,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阿婉迫不及待地嚷了起來,雙目通紅,情緒激動。

“阿婉,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好。你聽我說。來到河邊,我想了很多。我差一點就要走到河水中央了。但我突然想到,如果我是你,如果我在你的處境里……我想,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離開我。”

這一句話,讓阿婉的心一顫。

他分毫不差地說中了她。

她哽咽著道,“所以,你知道,你留下的那封信,對我而言,有多殘忍了嗎……”

“阿婉,對不起,對不起。”周海趕忙道,“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想著尋死。離開令溪的時候,我還向你承諾,要讓你過上好日子。我差點就要不負責任地食言了。請你原諒我。我不會再有這樣的念頭了。我要吃藥,我要趕緊好起來,我要為你做更多的事,我要給你一個幸福的家。我們在京城,好好地活下去。好不好?”

阿婉沉默半晌,終于肯含淚點頭。

“你不能再反悔了。不能再離開我了。”

她聲音微弱,如小貓嚶嚀。

周海點頭,手掌在她的背上輕拍了兩下。

“絕對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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