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支持
- 和離后,渣男世子跪下喊我娘娘
- 衍曦
- 4839字
- 2024-04-17 14:10:10
皇后的話,一直回蕩在陸延均的心里。
他很不愿做這樣四處疏通左右逢源之人。
陸延均曾經一直相信,只要能力出眾,便能不受旁人限制,不懼世俗坎坷,終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切失敗,都能歸結為自己不夠出色。
但他現在才意識到,很多事情,是不由自己的。
出色與否,是憑人說的。
因此,從小心高氣傲出類拔萃的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實。
他必須要依賴于人。
在皇后離開令溪的十天之后,陸延均就帶著霍蕓書動身去拜訪永安侯賀裕達。
霍蕓書還未過門,但早已和他光明正大地出雙入對了。
在令溪百姓的眼里,她已是成安王妃了。
陸延均到的那一天,恰逢賀裕達舉行六十壽辰。
見到了陸延均,賀家人都歡喜不已。
然而,看到陸延均身旁的霍蕓書時,那賀裕達和賀清茹,都不由得怔了一怔。
賀裕達并未見過長大后的霍蕓書。
但他從眼前這位姑娘的眉眼,竟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個霍家的小女孩,和她的父親,那位曾與他一起征戰疆場的霍太師。
而賀清茹則是立刻在心里輕呼:這不就是霍蕓書嗎?
陸延均領著霍蕓書與他們問好,大大方方地介紹說,這是即將過門的成安王妃,宋蕓書。
今日,畢竟是賀裕達的壽宴。除了陸延均,還有別的客人需要招待。因此,賀裕達迅速將那因霍太師而起的念頭拋至腦后,和藹地與他們問候。
賀清茹也不敢細想,不動聲色地斂住心中的疑惑,含笑福身問好。
陸延均將自己的賀禮捧上。而后,家丁便帶著他們入了座。
然而,那微妙的念頭,卻在賀家人心中扎了根。
賀裕達想要再見一見哪個姑娘。
于是,第二天晚上,賀裕達又特意在家中設宴款待陸延均,還特意交代:“請準王妃也一同前來。”
傍晚時分,見到陸延均和霍蕓書進了屋,賀裕達起身迎上前來,爽朗地笑道,“延均啊延均,這位姑娘,倒真讓我想到一位故人呀!”
一旁的賀清茹悄悄抬眼望他。
陸延均和霍蕓書卻神色不變。
“哪位故人?”陸延均問。
賀裕達垂下了眼,淡淡地笑了笑,“不提這些了。提了傷心。”
他擺了擺手,隨即又招呼丫鬟請客人坐下。
賀清茹這時卻上前攙住賀裕達,柔聲細語道,“父親可是想起了霍太師?”
說話間,她側過頭來,不動聲色地瞟了陸延均與霍蕓書一眼。
賀裕達嘆了聲氣,“唉,是啊。”
“霍太師的事,我也有所耳聞。清白縱使珍貴,但若不逢良時,便是滅頂之災。”霍蕓書淡淡地笑了笑。
賀裕達也苦笑了下。
這位眉目宛若故人的女子,說的話,恰恰說進了他的心坎里。
他不也是因為堅守心里一文不值的清白,才拋下了京中的榮華富貴,回了家鄉嗎?
“姑娘,有一話,老夫不知當問不當問。”
“您客氣了。有話,您盡管問。”霍蕓書福了福身。
“您和京城霍家,可有什么關系?”
霍蕓書神色平靜,溫和地微笑,“小女愚鈍,沒有榮幸能結識京城霍家。只是曾經聽聞過他們的一些事情,難免為他們感慨罷了。”
“你聽了什么樣的事?”
霍蕓書看了看這房中站著的幾個下人,故作為難地笑了笑,“也沒有什么事……”
賀裕達立刻打斷了她,笑道,“你不必介意。我這賀府,不是什么大戶人家。留在這里做事的人,都跟我的家人沒什么兩樣。”
“那……那我便斗膽說一說。我曾聽聞,霍太師才高八斗,名聲甚旺,深受君王喜愛。若沒有當時的變故,他如今,很有可能就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只是可惜,槍打出頭鳥。霍太師風頭如此之盛,難免遭到旁人妒忌。結果,他就因為奸人構陷,喪了命。霍家的人,幾乎無一幸免。不知我聽聞的這些事,可有錯處?”
賀裕達靜靜地望著她,半晌,忽而失笑。
“你是哪里人?”
“回侯爺的話,令溪人。”
“令溪的姑娘,竟能將當年的事了解得一字不差。看來,遲早有一天,霍家的冤情,就將婦孺皆知了。”賀裕達笑道。
霍蕓書想了一想才道,“此話不然。”
“哦?”
“我知,只是因為機緣巧合。其他人,或許沒有這般興致關注這多年前的案子了。更何況,明哲保身,是人之本能。當年陷害霍太師的人,或許今時今日,仍在朝堂上活動。誰又愿意無端受牽連呢?”
賀裕達抿唇思忖著,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今日,能見到延均從小敬重的永安侯,這是延均與我,莫大的榮耀。我們便不要提這些陳年往事了。這些事,已經過去了。如今,那曾害過霍太師的人,倒有了新的目標了。”
“哦?”賀裕達燃起了些許興趣。
“誰的風頭蓋過他們,或者有蓋過他們的趨勢,他們就要針對誰。這個道理,當年適用,如今也適用。”
賀裕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陸延均,漸漸明白了什么。
“宋姑娘,那依你的意思,如今被針對的人,是誰呢?”
霍蕓書有意望了陸延均一下。
“做妻子的人,本應無條件相信丈夫。我也是這樣做的。只是有時候,難免為他擔憂。”
陸延均在這時卻道,“這些話,不必提了。”
霍蕓書笑了笑,住了嘴。
賀裕達卻道,“延均,我看你的妻子,不似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內宅女子,倒真是一位有禮有節、見多識廣的大家閨秀。讓她多說一點,又有何妨?我雖然已不在京城,但始終惦記著你和陛下。若有我能盡力的地方,你盡管說便是。”
“侯爺,延均的確沒有什么事需要勞煩您。只是,隨著年齡漸長,延均擔憂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了。今日,就不談這些了。”
“要我說,你的確沒有什么好擔心的。我了解陛下。他喜歡你,器重你。這就足夠了。縱使差點氣運,但我覺得,你也是那下半輩子享不盡榮華富貴之人啊。”
“恐怕,這也是一個未知數。”
賀裕達眉頭一皺,忖量了下。
“延均,難道,陛下也保不住你嗎?”
“父皇當年,不也是沒有保住霍太師嗎?”陸延均苦笑了下。
霍蕓書又道,“我倒是聽說,太子殿下已經娶了吏部尚書的千金了。他有了陳甫大人的撐腰,再握住兵權,日后,要處理誰,不就像處理一只螞蟻一樣,易如反掌嗎?”
“吏部尚書的千金?”賀裕達一愣。
“是。”霍蕓書應道。
賀裕達在心中琢磨了下:當初陷害霍太師的主謀,據他所知,就是那吏部尚書陳甫。
他這才意識到,陸延均的處境有多么危險。
皇帝對陸延均的喜愛,是人盡皆知之事。
一如當年,皇帝對霍太師的器重,也是朝中人有目共睹的。
“延均,依老夫愚見,你不如就遠離這些事,安安心心待在令溪吧。只要能保住性命,其他的事,都無關緊要。”
“可延均的野心,不甘于此。”陸延均微微垂眼,冷靜地道。
這時,久未說話的賀清茹開口了。
“父親,你也知道,成安王從小到大,是怎樣的人物。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已顯出遠超同齡人的眼界與思維了。女兒久居深閨,不知如何治理天下。但女兒猜想,有成安王這樣的人能做主,是天下百姓的福事。”
陸延均沒想到她會突然幫自己說話,感激地望了望她。
但賀清茹沒有看他。
賀裕達思忖片刻,起身,走向陸延均,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延均,宋姑娘不是說,若太子握了兵權,天下便任由他操縱了嗎?我答應你,只要我活著一日,他便不會在京中,擁有兵權。”
陸延均暗自驚詫,但神色依舊從容。
“延均多謝侯爺。侯爺的恩情,延均日后,定當涌泉相報。”
他與賀裕達握了手。
賀裕達卻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不必謝我了。要謝,便謝你的王妃吧。她讓我想起了霍太師。當年我沒能保住霍太師,讓他被這些奸人宰割。如今,我雖已年老體衰,不比當年,但一定會保住你。”
說話間,他不經意地看了陸延均身旁的霍蕓書一眼。
霍蕓書輕輕微笑,福身道,“多謝侯爺。”
吃過飯以后,賀家人要送陸延均和霍蕓書二人去門口,卻被陸延均婉拒了。
然而,賀清茹執意要送他們出來。賀裕達也只好讓女兒跟著去了,還半開玩笑道,“他們年輕人要聊天,我們倒不便聽了!”
出了門,陸延均向賀清茹道謝,說很感激她今日所說的話。
“我只是說了我心中所想罷了,沒有什么。你該感激的,是她。”賀清茹看向霍蕓書,笑了笑,話中有話,“我應當不會認錯人的吧。”
霍蕓書安安靜靜地垂下了眼,沒有應聲。
陸延均卻在一旁道,“世上相像的人很多。能遇到,也是緣分。”
“我還以為,你只是鐘情于那一個姑娘而已。皮囊相像,對你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看來,是我誤解了。”賀清茹自嘲一般笑道。
她難道就差在不夠像嗎?
當初,她欣然接受了陸延均的拒絕,因為她相信,這世間或許真有純粹而專注的情意。
陸延均便是懷著這樣的情意,才不肯接受除了霍家姑娘一人之外的任何人。
可如今,站在他身旁的,卻不是霍家姑娘,只是一個長相與名字同霍家姑娘一模一樣的另一個人。
她當陸延均是深情,卻沒想到,這深情只是一個幌子。
這世間的情愛,都可以找到替代品吧。
霍蕓書看了看這二人,覺出幾分不尋常。
那賀姑娘,嘴角笑得燦爛,眼里卻沒有笑意,反而有幾分無可奈何的蒼涼之意。
陸延均卻不愿解釋,只是道,“賀姑娘,你現在的話,才真是誤解我了。”
“我不明白。”賀清茹道。
“日后你便明白了。”
賀清茹不說話了。
三個人沉默地走到了大門口。而后,賀清茹送他們坐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過,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
賀清茹垂下眼來,默然地走進了府中。
隔日,陸延均和霍蕓書便離開了賀裕達的家鄉,往令溪去。
臨行前,陸延均又托人給賀家送了兩封信。
一封信,給賀裕達,表達了他的感激。
另一封信,給賀清茹,請她不要誤會,現在還不到解釋的時機。
可賀清茹讀了信,只覺得對方在搪塞自己。
賀清茹有些不悅,揣著信就趕去了陸延均落腳的那處客棧。
陸延均正在客棧樓下的馬車旁,和隨行的仆人一同搬行李。
“延均。”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陸延均身后。
陸延均一怔,忙回頭,詫異道,“清茹,你怎么來了?”
賀清茹四處看了一看,將他拉到了一旁。
“我連做霍姑娘的替代品,都不配嗎?”她苦笑著問。
陸延均皺了皺眉,覺得此話有些沒頭沒腦。
“如今的成安王妃,就是勝在,跟她一模一樣吧。不是嗎?”
陸延均沉默了下,低低地答,“不是。”
“延均,我到底差在哪里?你能不能告訴我?論家境,我不比令溪宋家差……”
陸延均打斷了她,“賀家的威望,遠勝令溪宋家。”
“那是我的相貌和才華差了嗎?”
“一點兒不差。”
“那是為何?我以為,霍姑娘離世后,你不會再尋其他人……”
“我的確不會。”
“那你為何又尋了這個宋姑娘?”
陸延均不知如何作答。
因為這個宋姑娘,就不是其他人啊。
“延均,當初,我是因為看見了你對霍姑娘的深情,才覺出我自己的狹隘,才逼著自己忍下了對你的欣賞與情意。可現在,你叫我如何不去想象,我和你之間或許也有可能呢?”
陸延均卻不作聲。
片刻后,他才輕輕擠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不能拿霍蕓書的事冒險。他只能道歉。
賀清茹望著他的臉,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動起來,笑容慘淡。
半晌,她一言不出,轉身便去。
“賀姑娘留步。”霍蕓書這時出現在了轉角,揚聲道。
陸延均與賀清茹循聲,齊齊回頭。
霍蕓書從客棧外的臺階上走下,含笑停在了賀清茹面前。
“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其他人呢?”
賀清茹一怔,通紅的雙眼仿佛定住了一般,如兩顆無神的玻璃珠子。
霍蕓書又含著微笑,重復了一遍,“我不是其他人。”
“你、你……”賀清茹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她,磕絆著道,“你就是……”
“我就是。就是同胞姐妹,也不可能有如此相像吧。”霍蕓書微笑道。
賀清茹愣了。
她頓覺腦中一片空白。
但很快,那麻木的意識便漸漸恢復了。
那些看似不尋常的細節,就在這一瞬間串了起來,凝結成了一個最合理也最有可能的答案,如那一顆顆零散的玻璃珠子,就在這一言一語之間,被巧妙地串成了線。
她看了看陸延均,又看了看霍蕓書,啞然失笑。
“你對延均的判斷,沒有錯。延均當你是朋友,你也要相信他的話。他是一個真誠的人。他不會搪塞你。”霍蕓書溫柔地說道。
賀清茹抿唇,神色有些羞赧,仿佛為自己的失態而不好意思。
半晌,她才輕輕開口,“延均,蕓書,對不起。”
“不必道歉。”陸延均答。
霍蕓書也馬上道,“你不必道歉。換我,我也會介意。我們馬上就要啟程了。日后,一定要來令溪找我們玩。好不好?”
“嗯。”賀清茹輕快地點頭。
那尚未淌出眼眶的淚水,就這樣凝在了眼里,化成了笑意。
她送他們上了馬車,帶著笑容,與他們揮手道別。
在馬車上,陸延均不由得道,“這樣大的事,你為何要跟她說呢。”
“你好不容易得到了永安侯的承諾。用我的一個秘密,換她的心安,換賀家的支持,有何不可?”霍蕓書笑了笑,“別擔心了。日后若有什么變故,也是車到山前必有路。”
陸延均淡淡地笑了下,抬手攬過了霍蕓書的肩膀。
霍蕓書靠在了他的肩頭。
二人倚在馬車旁,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
耳邊唯有那輕快而迅疾的馬蹄聲。
恍惚間,天地好似都變成了那山間波瀾不驚的一灣碧湖,沉靜悠然,超然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