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殷時微便被一陣喧鬧聲吵醒了。

“死丫頭，別以為你能討得了好！”

“縱著你主子恣意妄為，便是打死了發賣出去也是活該！”

林氏的嗓門兒與她那長相截然不同，分外粗實。

殷時微隔著門都能分辨出來。

白鳶手本就受了傷，只能死死拿身子擋住門口。

林氏本就是個撒潑的，專挑又嫩又痛的地方掐，白鳶吃不住疼，不敢還手，更不肯讓開。

一雙眼睛里眼淚直流，口中時不時發出痛呼。

聲音里本能帶著哭顫，說的話卻偏偏十分倔強：“二太太，您便是掐死奴婢，奴婢也不能由著您在這兒胡來！”

旁邊兒不是沒有白家的仆從。

但他們哪里見識過林氏的無賴手段。

再加上焚鶴莊并沒有丫鬟婆子，都是男人，哪里敢沒人吩咐就去按一個伯府女眷。

就拿昨日將她抬回松鶴堂一事，殷二太太林氏就已經鬧了一場。

這會兒最適合勸著人的，唯剩下一個殷蘭婼。

可惜她就是個擺設。

此刻紅著眼圈眼淚汪汪，小聲勸說著，卻只站在一旁動口不動手。

白鳶包著紗布的手背也被擰了幾下，雪白的布條上沁潤出黃水來，顯然是弄破了。

簡直鉆心地疼。

林氏正折騰得起勁，冷不丁白鳶身后的毛藍布簾子一掀。

還沒反應過來呢，一壺涼茶便兜頭從茶壺里潑到了林氏臉上。

要不是顧著伯府臉面，殷時微都想拿茶壺砸下去！

林氏驚得呆滯了一瞬。

緊接著，她便一面尖叫一面將臉上的茶水往下抹：“殷時微你瘋了！？”

白鳶看見小姐來了，還拉住了自己的手，先前所有的堅強此刻都化作了見著主心骨的委屈。

小丫頭紅腫著眼睛嘴唇顫抖。

殷時微掏出帕子給她擦眼淚。

在那些慘痛的夢境里，此刻殷時微記得最清晰的，便是白鳶那雙傷痕累累的手。

它們被砍下來，放在盒子里。

一滴一滴的鮮血墜落。

像極了寒冬里的梅。

那么地，觸目驚心。

悔恨，像一把頓重的刀子。

一刀一刀凌遲著她的心。

是她沒有保護好她的小丫頭。都是她的錯！

殷時微抬起臉，雖笑著，但眸子深處，是無盡的寒涼：“二嬸說我瘋了？”

她攥緊了手里的茶壺。

殷時微極少極少會露出咄咄逼人的表情。

哪怕是怒極，也會帶著幾分溫吞的韌性。

可此刻，她微笑的模樣像極了有毒的又墮落的櫻粟。

連聲線都軟毒得叫人心悸。

她步步靠近時，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氏沒來由后退了半步。

意識到自己的不妥，林氏咬牙挺胸：“你想怎樣！？”

林氏將將抬起手。

殷時微也將掌心的茶壺往上抬：“自保。”

林氏雖然撒潑，卻也不傻。

如今的殷時微手里有東西，焚鶴莊又是她正經的靠山。

白鳶不過一個奴婢，不敢還手，殷時微可不一定！

殷時微笑意不達眼底：“到底誰瘋了，旁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如叫我外祖父給您扎個幾針治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