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和陶淵明走進教室里坐下。

【圣光】對著江初搖頭，一臉的嘲笑：“真是低等的碳基生物啊，我有點后悔見你了。”

“為了和你見面，我特意復刻了你的身體。”

“真是一副孱弱、渺小的碳基肉體，除了大腦之外一無是處。”

“三維世界的人類，連蟲子都算不上。”

“……”

好家伙，剛見面就被【圣光】教育了一頓。

還真拿自己當老師了？

江初立刻回懟：“既然認為我們是渺小的蟲子，為何要攫取我們的原初情緒？試圖篡改人類的思想呢？”

【圣光】呵呵笑道：“原初情緒是你們作為蟲子唯一的價值，不然我們【圣光文明】早就將你們湮滅于塵埃之中。畢竟，一個低維，連文明都算不上。”

旁邊的陶淵明做起了補充：“宇宙的文明等級最高為11維，超過6維才勉強可以稱作文明。地球的實界是3維，虛界是4維，文本世界3.5維，神界維度未知。”

“【圣光】文明的維度，據我猜測，屬6維。”

江初默然。

他得承認，6維文明的確在科技上碾壓地球。

“渺小的蟲子，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圣光】非常傲慢，“你們的原初情緒，也僅是有趣的程度罷了。”

他的手朝旁邊一抓，出現了一個黑洞。

“帶著人類最狹小的榮光，去死吧。”

手搓黑洞……這就是高維嗎？江初大為震撼，這差距，怎么打？

“莫慌。”

古神夸父沉聲道，“我來助你。”

夸父很自信，難道他也達到了6維？

江初感覺神界不簡單啊，不過他另有打算，對夸父道：“古神先別出手，我另有計劃。”

“等等！”

他對著【圣光】喊了一聲，“你說你們的一切都碾壓地球？”

【圣光】輕蔑一笑：“難道不是嗎？”

江初扔了一張紙給【圣光】。

“咦？”

【圣光】立刻感覺到那紙上存在某種小型矩陣。

一道光照在那紙片上，信息已被【圣光】感知。

【圣光】沉默了半晌，才問道：“這是什么？”

江初大聲道：“詩詞。”

“詩詞……”

【圣光】重復著這個詞語，“這種方形的符號很有意思。”

一旁的陶淵明又給江初補充道：“為了更好的統治新人類，桃花源中已經開始杜絕文字的傳播，詞匯也盡可能減少。比如好的反義，可以是壞、差、次、惡等，但是在桃花源里，沒有這些詞，而統一用‘不好’來表達。”

“通過減少詞匯，來逐步消滅人類的表達能力，這是自烏托邦時代就已經存在的統治方式了。”

“……”

江初沉默。

漢字是中國中華民族偉大的發明，之所以有流傳五千年的文明，最大的原因就是漢字記載了歷史，讓后人得以和前人交流、傳承。

通過減少詞匯量，來滅絕人類的表達欲。

其心可誅！

“這些是漢字。”

江初對【圣光】道，“而紙上的字，是用漢字寫的詩詞。”

“詩詞……”

【圣光】有些驚奇，他雖然看不懂，但是卻能感覺到這些小型矩陣里散發的獨特氣息。

江初知道【圣光】上鉤了：“詩詞是一種漢字書寫的藝術，獨屬于華夏。漢字根底來源于圖畫，圖畫就是外部世界事物的縮影。一個字就是一幅畫，一個故事，如果是幾個字組合起來，則會表達更復雜、豐富的故事。”

“如同你手里紙上寫的那首。”

“對于詩詞，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解，詩詞只能由漢字塑造。如果翻譯成其他文字，那么詩詞的魅力會大幅度喪失。”

【圣光】的頭頂冒出一圈圈的金光：“我現在對你們的文字很感興趣。”

他伸出手，兩道光芒射到陶淵明、江初身上。

“我已從你們身上獲得了漢字數據庫，嗯……是一種很簡單，但是可以無限組合的元素。”

他似乎消化了一會，已經能讀出紙上的詩詞了：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圣光】沉默。

一旁的陶淵明解釋道：“尊敬的【圣光】，這首詩詞的意思是碳基肉體就像菩提樹，心靈則像一面明鏡。每時每刻都要勤奮地擦拭明鏡，不讓塵埃附著在上面。”

【圣光】還是沉默。

陶淵明繼續道：“菩提樹是一種碳基生物；鏡子是一種可以反射光線的光滑物體；塵埃就像是宇宙里死寂的星星，您應該見過……”

“我知道這首詩是什么意思。”

【圣光】道，“但是，我感覺不對勁。”

“不對勁？”

“這些小方塊的背后，似乎隱含著另外一些東西。”

江初又扔了一張紙。

【圣光】飛快掃描了一下，吟誦而出：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陶淵明很配合地解釋道：“這首詩的意思是原本就沒有菩提樹，也沒有明鏡臺，心里本來就空無一物，哪里會染上什么塵埃呢。”

【圣光】再次沉默。

江初心里竊喜，小樣，禪宗的機鋒是出了名的的難懂，【圣光】已經陷入自我懷疑中了。

畢竟，詩詞是人類的偉大的發明啊。

“我能看懂詩，但是我看不透背后隱藏的東西……”

【圣光】喃喃自語，“這兩首詩大部分字甚至都一樣，竟然蘊含著完全不同的道理。菩提樹……明鏡……塵埃！”

“我無法理解這兩首詩。”

“這就是人類的藝術？”

“……”

江初看到陷入糾結的【圣光】，準備再添一把火：“偉大的六維文明，【圣光】大人，您現在可以處死我了。但是我懇求您，在我死之后，把這種不可超越的藝術，向全宇宙傳播！”

“不！”

【圣光】的頭頂冒出刺猬一樣的光，忽閃忽閃明滅不定，“骯臟渺小的人類，何來不可超越的藝術！”

破防了……江初笑了：“不妨再品一句：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圣光】的腦袋忽然上冒出一團一團的光幕，有的顯示元宵佳節的萬家燈火、有的則顯示山河破碎的狼煙，這是他對這句詩的不確定性理解。

“眾里尋他千百度……蟲子，怎么可能創造出這樣的藝術……”

然后【圣光】沒了動靜，只有他腦袋上的光在不停地閃爍。

“他在寫詩。”

陶淵明道，“他在嘗試寫出所有的詩。”

周圍的賽博桃花源開始坍縮，摩天大樓、漫天神佛、下水道、流浪漢都化作一縷一縷的流體涌向【圣光】。

“儲存詩需要物質原子，不能任由【圣光】寫下去，不然桃花源的坍縮會引發文本世界的動蕩。”腦海中響起了王陽明的聲音，“江初小友能讓【圣光】失控實屬難得，夸父神，接下來請您出手吧。”

“直接砍他！”

花木蘭喊道，“早看他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