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能地產辦公室。

下午二點三十七分，陽光像熔化的黃金，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淌進來，鋪灑在陸演的辦公桌上，將實木桌面烤得發燙。

空調的冷氣嘶嘶地噴著，卻壓不住那股燥熱。

遠處，工地的打樁聲遙遙傳來，咚、咚、咚……像是誰的心臟在悶悶地跳動。

陸演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泛著冷光，數字“14:37”無聲地跳動了一下，變成“14:38”。

“還有三小時二十二分鐘。”

他默算著，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叩擊，節奏沉穩，像是在梳理思路。

窗外的車隊緩緩駛過，幾輛豪車的引擎轟鳴聲隱約傳來，但很快淹沒在城市的喧囂里。

陸演舉起望遠鏡，目光掃過街對面的咖啡館，一個女人正端著咖啡杯，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她穿著職業套裝，看起來像是附近公司的文員，但陸演知道——她是邱城的人，負責盯梢劉俊忠的車子。

果然，不到三十秒，劉俊忠那輛黑色奧迪A8緩緩駛入視線，停在了大樓對面的馬路牙子上。

“嘖，挺準時。”

陸演冷笑一聲，手指滑開手機，翻出了昨晚邱城發來的短信——

「劉俊忠已經說服陳文鑫，三天內會給你送第一批資料，但他的底線是下周一。別急著催，讓他自己急。」

現在看來，劉俊忠比邱城預想的更急。

然而，讓陸演出乎意料的是，劉俊忠并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而是打來了電話。

鈴聲炸響時，辦公室的空調好像都停滯了一秒。

來電顯示：“劉俊忠”。

陸演沒急著接，讓鈴聲響了幾拍，這才慢悠悠地按下接聽鍵——得讓電話那頭的熊貓眼的胖子知道，這不是他討價還價的時機。

“陸總！可算成了！”劉俊忠的聲音像是蜂蜜罐子打翻了，甜膩得齁嗓子，音量更是大到震耳，陸演甚至能聽到對方話筒里傳來的背景音——打印機工作的咔咔聲，還有窸窸窣窣的紙張摩擦聲。

“陳總那邊，各個關鍵部門，我可是磨破了嘴皮子啊！您是不知道，他本來咬死要拖到下周，我硬是搬出咱們后續合作的前景——”

“資料呢？”陸演打斷他，聲線冷淡。

電話那頭像是被掐住了嗓子，安靜了一瞬。

隨即，劉俊忠干笑兩聲，聲音陡然低了幾分：“哎呀，您別急嘛，流程總得走完，各部門都喊回到公司來抓緊蓋章，今天是星期天，您也知道，這樣吧......最遲明天上午——”

“下午六點，看不到資料，交易作廢。”

陸演的語調依舊平穩，但每一個字的重量都像是判決書上的印戳.

“劉總，第一筆買賣就拖拖拉拉，我看不到誠意。”

沉默。

陸演甚至能想象劉俊忠此刻的表情——笑容僵在臉上，額頭滲出一層油汗，眼神從討好迅速轉成陰郁，但嘴上還得繃著笑意，生怕露了怯。

三秒、五秒、七秒……

劉俊忠終于憋出一句：“陸總，您這是逼我啊……”

“啪嗒——”陸演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上方彈出一條來自邱城的短信：「穩住，他急了」。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但聲音依舊冷漠：“交易就是交易，沒得商量。”

“……行！”

劉俊忠終于咬牙擠出一個字，“今晚六點，我親自送到‘金悅閣’，咱們邊吃邊聊？”

“餐廳我來訂。”

陸演的指尖輕輕敲擊桌面，節奏慢而穩健，“新開的‘云頂軒’，清凈。”

“云頂軒？”劉俊忠的聲音明顯遲疑了一下，“那地方不是在東郊？離市區遠著呢，而且試營業……”

“嫌遠？”陸演冷笑一聲，“那就算了。”

“別別別！就去那兒！”劉俊忠立刻服軟，干笑道，“不過陸總……那地方，環境是挺不錯的，但菜品……嘿嘿，還是‘金悅閣’更熟……”

“劉總，”陸演緩緩打斷他，“你該不會是在‘金悅閣’備好了錄音筆吧？”

“……”電話那頭猛地噎住。

“六點，云頂軒。”陸演沒給對方辯解的機會，直接掛斷。

第一回合，贏。

......

掛了電話，陸演立刻撥通邱城的號碼。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邱城的聲音混雜著電波雜音傳來：“魚咬鉤了？”

“今晚‘云頂軒’，可以收網了，我好累。”

“哦？難道陳文鑫要露面了嗎？”邱城的聲音驟然收緊。

“這個嘛，劉俊忠沒說。”

“那收個屁的網！”邱城嗤笑一聲，語氣透著不耐煩，“繼續拖，資料拿到手就逼他見陳文鑫——記住，U盤里的東西，夠劉俊忠立刻跪下叫你爹。”

陸演的目光落到桌上的黑色U盤上——邱城昨晚給他的，里面是陳文鑫海外賬戶的資金流水，足夠送他進去蹲個十年八年。

但他沒細問邱城是怎么搞到這些資料的。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窗外，劉俊忠的奧迪A8終于駛離視線。

陸演翻過手機，背面貼著一枚硬幣大小的監聽器——邱城塞給他的，外表毫無破綻，連劉俊忠這樣精通賄賂的老狐貍都沒察覺。

他深呼吸，伸手按了按太陽穴。

今天的局，不能出半點紕漏。

時間跳到下午三點四十五分，陸演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還是劉俊忠。

“陸總，那個……材料已經快準備好了，您看……咱們能改到‘金悅閣’嗎？‘云頂軒’實在太遠了，我這車還拋錨在半路……”

陸演沒馬上回答，故意讓電話安靜了幾秒，只把呼吸聲留給他。

——無聲的壓力，比任何語言都更具壓迫感。

果然，劉俊忠繃不住了，干笑著解釋：“真不是拖延！主要是財務那邊走完流程需要老板簽字，而老板現在……”

“六點，云頂軒。”陸演重復了一遍，不輕不重地補了一句，“劉總，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拖得越久，對你越不利。”

電話那頭的呼吸陡然加快，劉俊忠沉默兩秒，終于認命：“……行！就‘云頂軒’！”

掛斷電話，陸演看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劉俊忠越是急，越證明那份資料背后有鬼。

......

傍晚五點四十分，夕陽的余暉燃盡了最后一絲光芒，‘云頂軒’的私密包廂里，陸演獨自坐著，手機屏幕亮起——邱城發來消息：

「包廂里有監聽，畫框背后，我在周圍布控了十五個人，不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盯著那條消息，輕輕敲擊著桌面。

包廂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劉俊忠滿頭大汗出現在包廂內：“陸總，真是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