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安郡外,連綿的山壑延伸不知幾許,道路上不見人煙,偶爾點綴一兩個被妖魔肆虐攻破的村落冒著黑氣,遍野的殘尸惡臭熏天。
林季緒咳嗽兩聲,推開地窟遮掩用的石塊,握住腰間懸掛的長刀小心翼翼地從碎石縫里爬出來。
四周無人,也沒有妖魔存在的痕跡。
他沒有放松警惕,依然按照原來的布設將地底傳送陣掩埋好,這才邁步朝著河道外的林中走去。
山間靜悄悄,行不多時就看見一條官道。
林季緒的雙耳忽而微微一動,聆聽到有細碎的布料摩擦聲。
很快,官道的另一頭緩步走來了幾道騎在馬背上的高大人影。
他們身著相同制式的服裝,共有五人。整體隊伍看上去有些灰頭土臉,不過讓林季緒感到些許心安的是,他們的外貌都是人類的模樣而非妖魔。
“咦?青安郡還有活人?”
幾人靠得近了,也發現了佇立在道側的林季緒,不由得精神緊繃,口中生疑。
“穿著如此干凈,不像是散修啊……”
“莫非是哪家門派的弟子下山了?可是沒聽說仙門會派人來支援我們。”
幾人交頭接耳的嘀咕著,林季緒也不上前搭話,雙方保持一個默契的安全范圍互相對峙。
半晌后,他們派出了一個看上去長相稍和善些的同伴上前一步抱拳行禮,對林季緒搭話道:“在下元國輯妖司趙方,請問是閣下是何方高人,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我本是青安郡人,少時受一山外高人看重,入山修行至如今。前不久家師突然囑托我回家一趟,否則恐怕會后悔終生。我聽師囑晝夜不停奔赴青安郡,卻發現妖魔攻破郡城,我一家人都已喪命魔海,一時間心中悲憤失魂落魄行至此地……”
林季緒努力讓自己話語聽起來有些顫抖,雙眼無神的看著地面,露出一副失神的模樣。
“原來如此,也是個苦命人。”
“嗯,不似作偽,畢竟他身上沒有半點妖魔氣息,也不像是佛陀國的人。”
“我們接下來的行程要帶上他嗎?畢竟此地妖魔匯聚,并不安全……”
輯妖司的人小聲內部探討著,趙方擺擺手,壓下眾人聲音:“我們要做的事太大了,不能有半點差錯。可以給他提供一匹快馬,給他指路,讓他走隔壁郡縣的路離開這里。”
做了決定后,趙方示意麾下從一旁牽過一匹馱著背包的黑馬,卸下行李放置在另外一匹馬背上后,牽著黑馬走到林季緒身前五步時停下。
“原來如此,不想令師也是個奇人。閣下遭逢此變還請節哀,逝者已矣,生人卻還需振奮,驅趕妖魔,保衛我元國百姓。”
“此馬乃是我輯妖司以妖魔血喂養,腳力不俗,可暫借給閣下所用。走此道只需要半天時間就能出了青安郡范圍,等到了巖陰郡城后可隨意找一輯妖司衙門送歸給當地即可。”
林季緒聞言神色微動,他看著眼前神色和煦的男人,不由得鄭重其事的抬手抱拳行禮道:
“多謝各位官長贈馬,不過無功不受祿,我受不得此馬。不知各位官長來青安郡所為何事?如今整個郡縣淪陷妖魔之手,百姓死傷殆盡,乃是兇絕之地,不知可有我能幫上手的地方?”
趙方和身后幾人交換眼色,搖搖頭道:“并非是何大事,不過是替朝廷探明一下郡城內妖魔的分布和勢力范圍,以及大概的修為等階罷了。”
“此事兇險,不需要旁人幫忙,閣下還是速速離去為好。”
林季緒內心微動,有心想要開口跟在趙方等人身后,卻見對方神色戒備,顯然不想帶著他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行事,只好應承下來馬上離開。
輯妖司眾人見狀微出了口氣,為他詳細指明了附近的道路,又贈了他干糧和食水,雙方騎在馬背上抱拳道別,朝著官道的兩頭各自遠去。
初來乍到的林季緒突然得了一匹馬,身后還馱著足夠他吃用幾天的干糧,不由得有些感嘆:“古人就是樸實,什么都沒說呢就主動贈馬。”
他身下這匹黑馬性格溫和,就算是林季緒從未練習過騎馬也能夠穩穩當當坐在馬鞍上不用擔心被甩下去。
加之他對身體的掌控力遠超普通人,因此才一上手就能夠輕松的依靠在背包上放任這匹馬自己前行。
老馬識途,自己會沿著來路回去,不需要他操控。
一路無話,剛來元國界的林季緒逐漸放松下來,還有閑心逸致欣賞起道路兩旁的風景。
大乾國對于森林的砍伐極快,城市日益增長的人口需要快速擴張的地盤,底層平民居住的地方大多綠化不好。
林季緒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如此原生態的森林景象了,因此心神沉浸下去,也不覺得時間難熬。
大概走了有一個多小時,天色逐漸暗沉下來。
前方出現一個簡陋的村落,一些面黃肌瘦的婦人在村口晾曬著腌制的魚干,遠遠地瞧見來了一個相貌白凈的年輕武人,都是嚇得不敢出聲,躲在村口瑟瑟發抖。
林季緒正愁沒地方擱置馬匹,他雖然能夠隨時穿越回乾國,但這匹馬就這樣放在林子里又怕夜里走丟或者是被妖魔所害。
如今見到一個村子,當即就牽動馬繩朝著村子走來。
兩方人交流了一下,這個村子的人有著極重的口音,聽不太懂林季緒的話,愣是站在村口說了半天才明白這個年輕人想要來村里借宿一下。
幾個年紀大點的農婦不敢忤逆他的要求,于是麻溜的收拾出來一間稍微干凈些的房間,又推了推幾個年紀幼些的村婦,討好的看著林季緒。
望著三個最多不超過十三歲,因為營養不良而瘦的顴骨凸出的村婦,林季緒默然的將她們推了回去,擺擺手示意自己不需要陪寢。
農婦們有些黯然,又見林季緒解開背包,掏出白面做的干糧出來分發,都是喜笑顏開。
“村里的男人呢?”林季緒找到一個看起來有五十來歲的婦人,指手畫腳的問話道。
老婦人眼睛渾濁,聽了半天才顫顫巍巍咽下干燥噴香的芝麻餅,語序間斷地道:“死…死光了,前段時間…仙家…說要人…就把丈夫們和娃娃們都抓去了,留下我們幾個……沒人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