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授師眼珠子轱轆轉動，心里做出個決定。

魚龍拳好說歹說也是煉血武者才能入門的武學，給這些學徒練只是打個基礎，過個眼熟。

方授師是煉血武者，能使出來半點不奇怪，但張玄一個剛入門的生面孔，就能觸碰到這個門檻，只能用天才解釋。

雖然，張玄施展出的一身血氣，雖拳風隱隱約約，還未定型，但這般恐怖氣力，比那些學了兩三年的武徒，已經是遠遠摔在后面。

方授師看出，張玄不僅悟性驚人，血氣修為也頗為深厚，越發眼熱了。

“好小子，叫什么名字？”

張玄身上的目光，從看熱鬧，變成了嫉妒。

別人都挨打了，就他沒被打，而且瞧方授師的態度，對他非常滿意。

憑什么？

張大有低聲炫耀，“張玄，和我住一個屋，大家都是好兄弟。”

“賞，重重有賞。”

方授師突然醒悟，張玄表現優異，就要賞罰分明，剛才罰過了，現在就該獎勵張玄這樣的優秀學生。

“賞藥浴一次，讓管事從我的次數里扣。”

方授師心里始終懂得‘贏者通吃’這個道理，優秀者就應該享受高人一等的資源和待遇，這樣才是這個世界的真諦。

更何況這藥浴他已經享受了許多次，現如今增加氣血的作用簡直是微乎其微，既然用不完，拿來獎賞弟子何樂而不為呢？

聽到‘藥浴’三字，剛人門的弟子還在相互打聽，前排的資深師兄們，倒吸一大口涼氣，顯然知道是好東西。

這番考校過后，方授師繼續授課。

拳法課，屬于課堂小考，真正的授課內容，其實是氣血打磨的施展、細節、思路等知識。

來到武徒殿后，張玄方知，兩位授師們的授課習慣，乃是連在一起的。

方授師與楊授師兩位經常授課的師傅，通常一周只有一天的課，分成兩撥學徒，同一天上完，一人上兩節。

早課安排上午，晚課在下午。

早課是方授師傳投施法念咒，到了下午的晚課，換成了楊授師。

下了早課，周圍的弟子們松了口氣，是真放松了。

然而，到了晚課時，氣氛壓抑得驚人。

張玄算是明白了，‘沉默寡言’是什么意思。

這位楊授師的課，直接就是自習課，二間堂靜悄悄的，沒人說話。

對方傳授的內容，是軍中槍陣，偏向于兵器一途。

弟子們排開陣勢，架好長棍，卷好袖口一招一式學起來。

楊授師板著臉話也不說，待眾人作動作之時，走過眾人身旁，像是悄無聲息的幽靈。

他雙手背在身后，見到有人擅動，但有不對，就是一戒尺抽過去。

別的地方不碰，專門打手，疼！

張玄算是明白了，這年頭，不是名師出高徒，是嚴師出高徒，所謂高徒，都是打出來的。

他滿以為，自己練武天賦出色，定力也應該不差。

畢竟在小鎮上學樁功時，就能一次性入定幾個小時，甚至還有余力。

然而，凡事就怕‘你以為’。

片刻間，張玄授師走到后排，經過張玄身旁。

這時候，張玄已經行云流水，連貫做出一套‘攔拿扎’。

槍法，乃百兵之王，基礎動作非常簡單易懂，只需講究一個‘快準狠’。

雖是木棍，重量輕的讓張玄初次拿住差點拋飛，但熟悉之后也舞的虎虎生風。

楊授師目光落在上面，停頓的時間，略微長了一兩秒。

“啪！”

熟悉的戒尺打手聲，照常響起，張玄這里也沒有例外。

怎么可能？

張玄揉著手，目光難以置信，自己動作做得不標準？

其他弟子，被打手之后，索裝作沉思，不再動手，畢竟做多錯多，繼續練還得挨打。

張玄偏偏不信邪，錯一次是失誤，回回錯就是無能了。

我再舞！

又過了片刻，楊授師巡視一圈，再度到他身旁，斜眼一看，張玄已經沉肩吐氣，再來一遍。

“呼呼呼！”

棍棒的呼嘯聲穿耳過。

張玄注意到，對方的眼睛多留了片刻。

然而，戒尺還是打出了。

啪，第二下，比先前更狠。

周圍弟子都注意到了，紛紛回頭來看，見到是張玄，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

讓你表現，楊授師比方授師還不近人情，這下玩砸了吧？

兩次被打，吃痛還在其次，張玄來了火氣，難道我舞的槍，就這么差？

再來……

這張玄深吸口氣，按捺微微躁動的心境，等到古井無波時，開始研究這道‘攔拿扎’。

連貫動作、還有幾處要點細節，都要重新審視，必須達到一氣呵成。

張玄沉思許久，才謹慎揮舞手中長棍，他研究入神，沒有發現，從剛才起，楊授師一直沒離開，而是站在他身后觀察。

第三次舞槍，張玄眼里的長棍頭子，已經變成另一副模樣，揮舞起來如有神助。

那種感覺，就像是長棍有了生命，動作自動從身子與棍身傾瀉出來，而不是他手腕驅動揮成。

“呼！”

一套打完，張玄大口呼吸，沒想到區區幾個動作，如此耗費心力。

他抬頭，想看楊授師何時走到身邊，突然吃驚，原來對方一直在身邊。

也就是說，楊授師從未離開，看完他全程研究。

張玄心中忐忑，等待對方的判定。

周圍的人也在觀望，看楊授師的戒尺何時落下。

明明幾秒鐘，時間卻過得分外漫長。

戒尺抬起……

張玄心一沉，還是不行嗎？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天賦了。

“啪！”

戒尺打在手上，響亮無比，但張玄卻沒感受半點疼痛。

他吃驚抬頭，卻見到楊授師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轉身走開了。

晚課結束，一天授課結束了，眾弟子依次離場。

張玄摸了摸腦袋，有點不知所措，放下長棍還有點戀戀不舍。

有人走過張玄身旁，故意大聲說道，“還以為是什么天才，原來只會討好方授師。”

甚至有人故作惋惜，“那次藥浴，算是浪費了。”

張大有走過來，安慰張玄，“這些人有紅眼病，別理會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