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瀾，你！”厲晉禮怒然轉身，狠狠一拍桌面，“為什么你非要做這種錯誤的選擇，自毀前程？！”

他是多么屬意他這個兒子啊，他一直有心把他扶正，當繼承人的苗子培養。

可這小子，怎么就是冥頑不靈！

“俗話說得好啊，有其父必有其子。”厲浩瀾揚起的笑容又邪又歹。

“厲浩瀾！你太造次，太放肆了！”

厲晉禮氣到高級考究的西裝都擋不住他肩頭的顫抖。

“您當年不顧眾人反對把我媽接到厲家的時候，您就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大錯特錯，自毀前程？”厲浩瀾黑如點漆的眼眸中滿是冰冷。

“你跟我不一樣！”

“是不一樣，您當年是名正言順的厲家二少爺，是家里最受寵的孩子，您當然可以卯足了勁兒任性了。而我，不過是個難登大雅之堂的私生子，能在厲家有個落腳的地兒都要感恩戴德，更別提有什么其他需求。”

厲晉禮已經很久沒大動肝火，這對母子前者牽著扯他的心，后者攮他的喉管，真都不是省油的燈！

“更何況，是我欠大哥的。”

厲浩瀾泛白的指關節扣緊，眼神沉郁起來，“總裁的位置就該是大哥的，就算您強行扶我上位，等大哥回來，我也會將位置拱手相讓。”

“你若一定要那個女人也不是不行，那就等你和可妤結了婚，你想在外面養著她，養幾個都隨你！”厲晉禮寒聲道。

“可我，只想要她一個！”

厲浩瀾心潮洶涌，眸底氤氳起熾熱的水霧，“我媽就因為是您在外面養的，所以才釀成了一生的悲劇。我從那時起就暗暗發誓……我厲浩瀾，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可能讓我女人走我母親的老路！”

厲晉禮這五十七年來冠冕堂皇的人生里，的確最大的污點，就是婚內出軌，和那時只是個夜總會歌女的江漣漪有染，還有了私生子。

但，因為這男人地位太顯赫了，KS財團又為K城乃至全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這一點所謂“污點”反而給厲晉禮的人生更添了一筆傳奇色彩，讓他的形象更像是一代梟雄，留給世人許多戲說和遐想。

只有厲浩瀾明白，這個男人曾帶給他母親多大的傷痛。

是他將她推到風口浪尖的制高點，卻又不好好愛惜她，讓她高處不勝寒，讓她重重墜入深淵，粉身碎骨。

他永遠都忘不了母親自殺前夜，年少的他枕著她的雙膝入眠。

半夢半醒間，母親輕輕撫摸他酷似她深愛男人的臉，溫柔地告訴他：“孩子，不要記恨你爸爸，他已經為我們做得夠多了，有些時候……他只是身不由己。”

“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你一定要聽爸爸的話……要做堂堂正正的厲家的兒子。”

“媽媽沒有別的奢求，只希望你不要被媽媽影響，希望以后……你能挺直了腰桿做人。你和景丞，和這世上其他的孩子都一樣，你不要覺得抬不起頭來……不要聽那些流言蜚語……”

“媽媽永遠都愛你。”

這個讓他放寬心的溫柔女人，最終沒能過得了人言可畏這一關，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跳樓自殺。

他對不起母親。

因為他做不到完全不記恨父親。

“我明晚會召開記者發布會，澄清和蘇可妤訂婚的消息。”

厲浩瀾深吸一口氣，決絕轉身，“我絕不可能和蘇可妤結婚，跟那個女人呼吸同一片空氣，都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如果你敢這么做，我會收回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厲晉禮指尖推了推眼鏡，反光的鏡片給他的眼神更添嚴酷冷鷙，“然后我會送你去國外，最起碼在我活著的時候，沒有我的允許，你別想再回國。”

厲浩瀾倏然大笑起來，猖獗頑劣的笑聲撕裂了空氣。

“好啊，那正合我意！去年好萊塢就給我拋出橄欖，我還正愁沒個契機去國外拍戲呢。”

他驟然止了笑聲，眼神冷厲至極，“您給我的一切都是我人生的枷鎖。您以為我真的稀罕厲家的權勢名利嗎？厲董，如果我是能用利益捆綁住的人，那我現在就不會站在這兒，歇斯底里地向您要一個女人！”

厲晉禮震愕萬分，如遭雷擊。

我只想要一個女人。

如出一轍的話語，三十年前，他也對他的父親說過。

他的兒子，仿佛把他的經歷又重新演了一遍！

“浩瀾！那個女人她真的喜歡你嗎？！”

厲晉禮壓抑住內心錯雜的情緒，嘶啞著怒吼，“她如果心里有你就不會和洪柏堯糾纏不清！你為她做這些犧牲遲早悔不當初！”

“如果我現在聽了您的話放棄了她，那百年之后，我才會真的悔不當初。”

厲浩瀾凜然一笑，摔門而出。

站在空曠的走廊里，他的心臟無聲地收緊，緊得仿佛要供血不足。

他不是怕凌亭妍與洪柏堯有私，相反，他很信任她。

他只是怕，她心里真的沒有他。

……

地下停車場，韓羨已經在等候。

當他看到厲浩瀾血色褪盡的面靨時他嚇得差點兒沒叫救護車。

“二少！怎么樣？董事長沒為難您吧？！”

“你說呢。”

厲浩瀾捏了捏眉心，這才感到脊背的寒意炸裂四散，一股冷汗浸透西裝。

“厲董什么為人，你也很清楚吧。你覺得他會善罷甘休嗎。”

善罷甘休。

他們是親父子，但厲浩瀾卻總是用最冷毒的詞形容他的父親。

韓羨凝眉沉思，低聲道：“董事長雖然手段老辣，但他到底還是正人君子，不至于真的對凌小姐……”

“呵呵，他要是正人君子，那我又是跑哪兒來的。”

“二少，您別這么說……”

厲浩瀾沉沉呼出口濁氣，腦中的神經抽動了一下，很疼，“我現在擔心的就是如果我堅持和凌亭妍在一起，董事長會不會再度對她下手，我怕我會成為她的拖累。”

他怕還沒等扳倒洪柏堯，凌亭妍會被先打擊得翻不了身。

可他只要一想到今天洪柏堯當著他面說凌亭妍是他女朋友時，那囂張猖狂的嘴臉，他就恨得睚眥目裂，想拿起巨斧劈得那畜生肢斷頭飛。

韓羨不敢深問辦公室里發生的事，估計，難啊。

厲浩瀾此刻很想猛抽三支煙，他強忍煙癮拿出手機給凌亭妍打電話。

不接。

再打。

還是不接，怎么都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