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擂臺上，教練教過趙牧一個很簡單的戰術。

對戰比自己強的對手，能換拳就換拳，說不定能個勝利，而對戰比自己弱的對手，要防止換拳，控制風險，穩穩的拿下比賽。

此戰，趙牧就是利用了這樣的心理。

秦軍六十萬之眾，已成合圍之勢，糧草充足，士氣正盛，前有戰神白起坐鎮，后有秦王嬴稷親督征兵，相比于糧草匱乏，朝廷疲弱的趙國，他們早就進入了必勝的節奏。

事情按照正常的方向發展下去，拿下上黨高地只是時間問題，無非損失多少。

武安君白起，何等理性的一個人，在這種事情上絕對不會做無謂的冒險。

一炷香之后，撤圍的秦軍接上了向南逃命的將軍們，方洛、雷河本來還有所抱怨，可看到滿臉泥土的蒙驁和背上插著箭的王龁后，一句話都不敢說。

終于跑回丹水河的趙牧等人，略一清點，帶出去的五千人，最后能回來的不足一千人，死里逃生的士卒們臉上寫滿了欣喜，有生之年能在十倍于己的秦軍圍困下殺出重圍，光這份功績就能在祖宗祠堂謀個好位置。

突圍之后，帶佗自顧自的搗鼓著自己的頭皮，為了方便攜帶，每十個一捆的扎好放在馬背上，此時已經不下十捆，能在危險的戰局中有心情邊殺敵邊削頭皮的也只有帶佗這個猛人了。

佘天泰四處奔走，查看手下的傷勢，每次他的部曲都是在正面戰場，這次更是頂住秦軍圍攻的主力，看著活下來的士卒不到三成，心情很是沉重。

王猛同樣沉重，雖然他的部曲存活率最高，但已經是他帶兵以來的最大傷亡了，趙牧帶著他們打的這場高端局實在兇險，現在他看到趙牧就想躲著走。

亥時一到，天氣突然轉陰，大片大片的烏云遮住了月光，雙方此戰都以為是速戰，均沒帶多少火把，加上沒有主帥坐鎮，囫圇個的打在了一起。

上黨人的目標也從最開始的插旗，變到了最后的殺敵。

就這樣，上黨人和秦軍在丹水河西層整整打了一夜。

等白起等人回到光狼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

白起屏退眾人，獨自一人坐在帳中，看著眼前的地圖雙眼無神。

敗筆！

從軍以來最大的敗筆！

布局了十多天，舍了數萬將士才引趙家兄弟將沖鋒，本想用最小的代價奪取戰爭的勝利，卻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被趙牧算計在了里面。

不僅讓他順利的攻了十天的營，還讓他平安的帶走了銀光甲，最重要的是，經此一戰，趙國軍改已成，內部各種問題一掃而空，戰斗力成倍上升。

賠了夫人又折兵，還親手為對方做了嫁衣，能說出“帝王將相寧有種乎”的趙牧小兒，我倒想看看你還有什么本事。

白起隨手拿過一個茶碗，精準投擲到營帳一角，砸醒了打鼾之人。

那人爬起來，冷著臉來到白起身邊，正是善于打鼾的嫡長孫白勝。

白起問到：“見到了嗎？”

白勝看著并不高興，悶悶的說了聲“嗯！”

過了一會又說道：“祖父，為什么不讓我殺了他，我在賬外看的清楚，他一個人來的，我當時要是出手的話，他絕對活不下去。”

白起沒有回答，這種幼稚的問題他甚至聽都沒聽就自動忽略了，能在數萬精兵中完好活下來的人，會被你一對一殺掉？癡人說夢。

“下去吧，好好練練你的先登營，我白家子孫和趙家小子差太多了。”

白勝滿臉不服，握著拳頭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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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黨士卒回到趙軍大營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提前一步回營的趙家兄弟和漢家軍官，并沒有回去休息，他們都在丹水河東岸等待著上黨士卒的歸來，并給予他們最高禮節。

稀稀拉拉的上黨人很快聚集到一起，這次沖鋒他們死傷慘烈，三成將士都沒有回來，但能夠回來的身上都帶了不少的秦軍頭皮。

眾人一臉熱情的等待著封賞。

可趙牧并沒有像之前那樣，立刻舉行晉升儀式，而是帶著浩浩蕩蕩的人群直接去往了大軍北側，上黨人聚集的地方。

這讓剛剛走下戰場的上黨士卒分外忐忑，難道剛賣了命，就要被賣？如果弄到最后漢人和馮亭兩邊都不討好，那接下來可有的罪受了。

等來到上黨聚集區的時候。

馮亭早就帶著一眾士兵等在了那里，他對趙家兄弟的瓦解政策十分不滿，敢動他上黨根基，他決不能忍。

可打頭的趙牧像是沒有看出他的不快，當著所有上黨人的面，開始了論功行賞。

什長、伍長、屯長、百將、五百主、二五百主、千人一個又一個軍職直接任命，看的底層士兵激動不已。

對于上黨人的封賞，甚至比對漢人的還要慷慨，對面的馮亭額頭青筋暴起，數次握緊了佩劍，可又都松開了。

最后趙牧竟然準備直接選拔軍候，這時候馮亭就忍不了了，他給手下遞了個眼神，手下一名軍候立刻出聲反對。

趙牧這時擺出一副剛剛注意到馮亭的模樣：“馮將軍也在這啊，您一直不說話我還真沒有注意到你，你在上黨勇士面前，存在感太低了。”

馮亭眼角抽動，并不想逞口舌之快。

趙牧又對著馮亭手下幾個站出來的軍候說道：“來來來，所有軍候都出來表個態，對于軍改進上黨陣營這件事，有誰不同意。”

聽到這話，這些軍候都有些為難，他們算是最小的高階將領，平時跟將軍混，但也要帶兵打仗，現在手下的士卒剛得到晉升，都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們，如果他們說反對必然失去人心，可要是不反對，身后的馮亭也饒不了他們。

關鍵時刻，身后的馮亭一抽馬鞭，威懾十足。

一個馮亭的親信大著膽子吼道：“我不同意。”

剩下的軍候也跟著應和“不同意”“不同意”

趙牧點點頭，看著似乎一點都不意外，輕輕一揮手。

身旁的胡服騎射瞬間射出一排箭矢，馮亭手下所有軍候，只一瞬間就被齊齊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