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趙牧完全被母親的血書震驚了，四個大字“回來，報仇”，這是何意，報誰的仇，邯鄲城里有人對母親和小妹不利了？不太可能，兄長領兵在外，誰敢做這種事情。

那只有一種可能，父親的死，有蹊蹺。

趙牧不禁回想起父親死前的場景，不讓自己進屋，不讓趙括歸家，只讓母親一人探視，而且病情惡化的極快，兩月前還生龍活虎的，兩月后就突然暴斃。

之后母親暗自神傷，閉口不提父親的死因，兄弟倆不愿再掀母親的傷疤便一直未提，現在看來，其中果然有隱情。

趙牧愣神之際，大司命的匕首已經刺了過來。

死亡的危機讓趙牧下意識的抬手抓住了匕首，只一瞬間匕首便將趙牧的掌心劃的血肉模糊，鮮血順著趙牧的虎口和手臂向下流。

趙牧像是沒有感覺一般，仍然盯著血書，片刻后松開握著匕首的手，將手上的手按在了血書之上，看著鮮血在帛條上慢慢擴散，心中計算著暈染的速度。

畢竟是兩千年前的帛條，趙牧不知道血液在上面的擴散速度，現在用自己血測試一下，很快便推斷出了母親寫就血書的時間，應該已經是十幾天前，可為何現在才看到，而且，為何會在小啞巴手里。

趙牧看著大司命，眼神中似乎有一團黑暗，能將一切吞噬，冷冷的說：“信，為何在你手上?！?

一直以來大司命都是在冷淡別人，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別人的陰冷，看著趙牧無情的眼神，她竟不自主的感覺到自己輕賤，這凌駕萬物之上的神情，仿佛在他眼中，這世間的萬物都是他的玩具一般。

這一刻，大司命才意識到尊者箴言的絕對性，不看功績，單是這份與眾不同的蔑視，也確實值得爭取，對自己都是如此，要是由他來游說列國，未開口便勝了半分。

大司命正色道：“吾乃縱橫家大司……”

趙牧惡狠狠的打斷，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問你，信，怎么，在，你們手里?！?

大司命忍著怒火：“你趙家家臣馬鎮奉命送信，但趙軍被圍他難進長平，冒險翻山被秦軍發現，若不是我們縱橫家出手，這封信已經遺失?！?

大司命說完，趙牧立刻轉身，話都沒說，就向外走去。

一向冰冷的大司命徹底破防，對著趙牧的背影喊道：“你！你這人甚是無禮，對我連橫派的恩情連句謝謝都沒有。”

趙牧腳步一頓，回頭看著大司命依然沒有很多表情的漂亮臉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難得的親和：“謝謝你，小啞巴。”

“你，你才是啞巴。”

趙牧哈哈一笑，大步走出營帳，對著身后揮了揮手：“縱橫家的連橫派是吧，此情我趙牧記下了，算我欠你們的?！?

看著趙牧大步走開，大司命仍舊憤憤不平，總有一種有火發不出的感覺，憋的甚是難受。

兀自走回茶桌，拿起茶碗一飲而盡，這世上有幸能讓她沏茶的人不超過兩只手，今天她準備了很久，趙牧卻一口未嘗，真是該死。

正在氣惱，嬴儀從外面匆匆跑了進來，將手中匕首呈給大司命：“公子牧走前把此物給了我，說將連橫派信物還回，以后有需要帶著信物找他便可。”

看著嬴儀手中的匕首，大司命眼角抽動，氣的差點吐血。

趙牧無禮到極點，連縱橫家的信物都能搞錯，嬴儀手中的匕首中間一個雞蛋大小的黑曜石，分明就是合縱派的“墨攻”，哪里是自家的“明珠”。

趙括，欺我！辱我！

這時不知趣的嬴儀又說道：“那人還說，我派小啞巴甚是有趣，下次見面最好還是小啞巴接待。”

看著大司命越發脹紅的怒容，嬴儀真誠的問到：“大司命，我派何時有了個啞巴。”

大司命冷冷的看著嬴儀，散發著讓人窒息的香味，一字一頓的說道：“可以是你?！?

嬴儀嚇得渾身一顫，再不敢說話。

可腦中仍舊不停猜測，今日的大司命實在怪異，之前無論什么樣的場景，她臉上都是波瀾不驚，今天卻有如此豐富的表情，竟能讓自己看出她的情緒。

趙牧果然不是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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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牧穿上了銀光甲，收好了血書，走下了山坡。

眼前的一幕讓他頓時呆住。

敵我兩軍已經攻守易勢，自己帶來的三千中軍，此時還剩不到兩千，已經被秦國的援軍團團圍在了山腳下。

右翼木藹部曲和光頭軍還沒有趕來，應該是沒有擺脫。

左翼的胡服騎射面對著三倍于己的兵力正在不斷拉扯，不少人身后的箭壺都射空了，只能手持馬刀，勉力周旋。

趙牧想到秦軍會有埋伏，但沒想到會這么興師動眾，若說只是臨時調撥，趙牧絕對不信。

此時他對縱橫家的好感大打折扣，看來縱橫家并不是獨立的組織，他們和秦軍竟然綁定如此之深，先是用銀光甲引誘自己來，然后又百般阻撓自己出來，虧自己還答應他們一個承諾，真是善于交易的權謀之派啊。

如果自己這些重要將領死在這了，秦軍很有可能不戰而勝，如果自己僥幸逃生了，他們縱橫家還能得到自己的人情，一魚兩吃，一點都不吃虧。

“公子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負責斷后佘天泰對著趙牧大喊，此時他的小隊阻擋著數倍于己的敵軍，勉強撐開一個口子。

趙牧心中感動，這確實是條生路，可自己這么走了，佘天泰，帶佗就徹底沒法突圍了，也就一直游弋在外圍的王猛部隊，能活下來小半，這些可是自己剛剛培植起來的力量，絕不能放棄。

“向我靠攏，退守營帳?！?

佘天泰一愣，不突圍了？

這可是秦軍的營帳啊，怎么要守這里。

心中雖有疑問，還是依令而行，帶著手下士卒退守營帳，憑借之前秦軍設下的拒馬和防御攻勢，戰斗壓力一下便小了好多。

游弋在外圍的王猛部隊大出意外，原本以為自己的位置最安全，可沒想到現在自己反而與主將脫節。

在這關鍵時刻他可不會犯糊涂，雖然惜命，但是政治站位更重要，他早就看透了，跟著趙牧以后絕對大有可為，一個連自己貪生怕死弱點都能接受的主帥，怎么能不追隨。

一聲令下，王猛部曲也沖進了營帳，參與到防守之中，共同抵抗著不斷增多的秦兵，看這架勢，團滅只是時間問題，但身后的趙牧還是那般自信滿滿，處變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