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心煩意亂的來到養心殿。

“外面雨小點了么？”

朱佑樘看似隨口問懷恩，實則心里還在擔心朱厚照，他這個大兒子的倔強性子自己太了解了。

懷恩小心翼翼的搖頭道：“回陛下，還在下，越來越大了。”

聽了懷恩的話，朱佑樘幽幽嘆口氣，一臉無奈。

“哎。”

“這個逆子，真要氣死朕！”

“太子頑劣，子不教父之過，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做好。”

“可是如此不成體統的太子，若不加以改善，將來怎么治好這個國家呢？”

“他日朕若走了，他要對付的不僅僅是世俗道德，還有千萬個文官，還有祖宗家法，儒家禮儀。”

“如果做皇帝不懂的屈服，不懂的服軟，一味的強硬，他一個人，又能對付的了整個文人集團么？”

“他要有他弟弟一半的性子，朕也就放心了。”

這些話，懷恩自然是不敢附和的，只能裝作什么都沒聽到。

弘治皇帝喃喃自語的時候，外面一名小太監慌慌張張站在門口。

懷恩小心翼翼過去詢問情況，隨即臉色不太好的走到弘治皇帝身旁。

“皇爺。”

“嗯，怎么？”

懷恩趕忙道：“老太太那邊，說要去淋雨。”

朱佑樘一愣，心焦道：“出什么事了？”

額。

弘治皇帝問完之后，便沉默了。

懷恩看了一眼皇帝，繼續道：“皇后已然跪在坤寧宮的雨中。”

“胡鬧！”

朱佑樘狠狠拍著案牘。

不用說，定是老二那小子的手段。

這個臭小子，朕說他乖巧聽話，他反手就給朕來這么一出！

這兩個兒子，就沒一個是省心的家伙！

這是聯手來對付他親爹呢！

朱佑樘捂著額頭，一臉無奈，又無可奈何，揮手道：“你親自去一趟東宮，讓朱厚照別跪了。”

他服軟了。

又怎么能不服軟呢？一個太皇太后，一個皇后，兩個女人聯合起來給朱厚照撐腰，縱他是皇帝，也不能背負一個不孝的罵名啊！

“老奴這就去東宮。”

朱佑樘也起身撩袍，朝坤寧宮走去。

……

坤寧宮。

張皇后拉著朱厚煒，道：“你父皇來了，哭，快哭。”

朱厚煒心領神會，拉著張皇后，哭泣道：“母后，您別這樣呀！兒不孝！母后，您若壞了身子，做兒子的該怎么活呀！”

張皇后震驚的看著朱厚煒，這臭小子，哭的同時都不忘一針見血的剜他爹的心。

一個孝順的招牌打出來，朱佑樘就算千萬般脾氣，現在也不敢發了。

果不其然。

朱佑樘背著手走來，哼道：“好了，別演戲了，都給朕起來，進屋來。”

張皇后自是懂得分寸的，當然不敢太過于放肆，見好就收，起身一臉委屈的在朱厚煒攙扶下，來到坤寧宮中廳。

“鬧夠了？”

朱佑樘沉著臉。

張皇后小聲抽泣，哽咽道：“妾身慚愧，一輩子只能給皇上生兩個兒子，若是生多了，死幾個也沒事。”

“不若皇上您在納妾吧，給朱家開枝散葉，妾身人老色衰了，配不上皇上了。”

朱佑樘：“……”

“你說這些干什么？什么叫死幾個兒子也沒事？”

“呵，皇上果然是關心兒子多點，皇上果然已經看不上妾身了，妾身這就給皇上納妾。”張皇后哽咽。

我丟！

朱厚煒也震驚的瞪著眼睛。

娘！牛逼！

這真是發揮了女人最大的本事，胡攪蠻纏！

朱佑樘哭笑不得，剛才沉著的臉也松垮下去，道：“朕什么時候說你年老色衰，什么時候看不上你了？胡說八道！”

張皇后雖然胡攪蠻纏，但都有一個度，見到朱佑樘不在生氣，她當然不會繼續鬧下去。

真當大明皇后，一點心機沒有？

不然能成為大明獨后？能和朱佑樘一輩子舉案齊眉？

“皇上，妾身……妾身錯了。”張皇后低下頭，一臉委屈，“妾身也是關心兒子心切，外面這么大雨，萬一淋壞兒子咋辦呀！”

“妾身不想再嘗試失去兒子的感覺了……”

“老二小時候，生了那一場病，咱們都以為老二不行了，誰也不敢去看老二。要不是老大偷摸去照料老二，咱們早就痛失老二了。”

“老大護著老二，這不是你教導他的么？為什么現在又去指責老大了呢？”

朱佑樘聽著張皇后敘說當年往事，臉上也帶著一絲悔恨交加。

她說的不錯，當初如果不是朱厚照，朱厚煒一定夭折了。

做父母的，他們其實一直都對朱厚煒心生愧疚。

“好了好了，朕已經讓懷恩去東宮了。”

朱佑樘看了一眼淋成落湯雞的張皇后，對左右道：“你們都愣著干什么呢？給皇后沐浴更衣，春寒料峭的莫要凍了才是！”

婢女們忙不迭道：“奴婢遵旨。”

張皇后在婢女的擁簇下，朝內屋走去，路過朱厚煒身旁，還偷偷眨眨眼睛，朱厚煒也偷偷給張皇后豎起拇指。

母后！厲害！

等張皇后走后，坤寧宮中廳只剩下朱厚煒和朱佑樘父子兩。

朱佑樘看了一眼朱厚煒，道：“別以為朕不知道，都是你攛掇的是吧？”

“又是太皇太后，又是皇后，你這小子本事挺大哈。”

朱厚煒趕緊道：“父皇，兒子錯了。”

朱佑樘起身朝外走去，示意朱厚煒跟上。

身后還有一名坤寧宮的婢女緊緊跟在朱厚煒左右。

朱佑樘哭笑不得，厲聲道：“告訴皇后！他是朕的兒子，朕難倒還會懲罰他不成？別跟著了！”

很顯然，張皇后這是深怕朱佑樘又懲罰朱厚煒，特意讓人盯著呢。

那小婢女這才驚慌失措的道：“是是，奴婢遵旨。”

朱佑樘帶著朱厚煒來到廚房。

朱厚煒有些奇怪，卻不知老爹在做什么。

朱佑樘左右看看，走到廚房的角落上拿起生姜、紅棗、紅糖。

“你母親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不能受涼，朕給他煮點姜茶驅寒。”

臥槽！

撒狗糧？

可惡啊！

朱厚煒面皮抽了抽，對老爹這突如其來的一波狗糧，有些觸不及防，吃了一嘴，難受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