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跳了再說:倉本聰的工作與生活哲學
- (日)倉本聰
- 1320字
- 2024-04-24 17:48:38
一月一日出生
我的戶籍上寫的出生日期是一九三五年一月一日,但其實我是在前一天,一九三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發出了自己的第一聲。那時還在使用虛歲的概念,出生時即是一歲,過了新年就是兩歲。這樣年末最后一天出生的人,第二天就算兩歲了。父母親可能是覺得我這樣很可憐,就給我晚登記了一天。
我本名叫山谷馨。爸爸山谷太郎經營一家名叫“日新書院”的出版社,專門出版自然科學類圖書。媽媽山谷綾子出生于京都。他們倆都是虔誠的基督徒,為人和善。五個孩子里我排行居中,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兄弟姐妹彼此各差四歲。
哥哥山谷涉比我大八歲,是個理科人才。還有姐姐絢子、妹妹聰子、弟弟曉。我們家庭美滿,兄弟姐妹之間關系很融洽。夾在正中間的我算是個木訥呆笨的孩子。
我出生在東京的國鐵(JR)代代木車站前,也就是現在代代木補習班所在的一棟豪宅里。我還隱約記得,原宿到千馱谷一帶有著廣闊的練兵場,我曾經在那里放過風箏。只不過四歲的時候,我們家搬到了杉并區的善福寺附近,再細節的記憶就沒有了。善福寺的家也很大。
祖父德治郎,是岡山縣的莊屋[1]一族,在德國取得病理學博士學位,創辦了出版社“日新醫學社”,出版了醫學資訊雜志《醫界時報》,還當上了眾議院議員。
他是慶應(一八六五至一八六八)年間出生、性格頑固的人。聽說日俄戰爭后,他曾與時任陸軍軍醫總監的森鷗外展開過一場醫學辯論,議員時期還和人稱“憲政之神”的尾崎行雄(號咢堂)有過論爭。六十歲之后,他得了腦梗死,將自己的病癥仔細記錄下來,進行分析,寫成論文,在日本也取得了博士學位。第二次世界大戰前,他設立了山谷獎,以表彰優秀的醫學研究者。
我能住進豪宅里,多虧了這位杰出的祖父。我五歲的時候,祖父在善福寺過世,時年七十五歲。我應該和祖父有過交談,但不記得了。腦海中只留下隨著腦梗死癥狀越來越嚴重,他走路搖搖晃晃的身姿。另外的記憶就是葬禮的時候,來吊唁的客人車隊綿延不絕的場面。
移居善福寺,是因為爸爸的好友、創建了“日本野鳥協會”的中西悟堂先生也住在那邊。我還記得不能喝酒的兩人喋喋不休聊天的情形。經常是中西先生在我們家說了很久,然后爸爸送他回家,又在他家繼續聊,然后中西先生再送爸爸回來。
善福寺一帶保留著濃郁的武藏野風光,有著大片的雜樹叢和農田,以稻草葺成屋頂的農家零星分散其間,附近善福寺池的池水清澈見底。夜鷺成群結隊,能不時聽到野鳥的鳴叫聲。
我經常穿過野地和樹叢,到善福寺池玩。到了傍晚,把魚餌放進用瓶子改做的筒里,沉入池塘,然后回家。會有鯽魚、蝦虎魚、鲇魚上鉤。池塘里還有大大的黑魚。拍洋畫、玩玻璃彈珠,我們在土地上插個釘子,就開始玩占陣游戲[2],玩得很開心。洋畫大多數是照片,上面印的幾乎都是相撲選手。雙葉山定次是英雄。
媽媽性格溫厚,不過是一個望子成龍的媽媽,經常抓住散漫呆笨的我,訓斥“稍微動動腦筋”。爸爸卻鼓勵我“多去山里玩,這樣打架不會輸”,他不會對我說什么學校里學習的事。就這樣,我度過了悠閑幸福的童年時光。

和家人一起(最右為倉本聰)
[1] 莊屋:日本江戶時代村落的三地方官之一,多數比武士階層在經濟上更富裕,擁有廣闊農地,因為從事文書等工作,屬于村落的知識分子。——譯者注
[2] 占陣游戲:分成兩組互相爭奪對方陣地的游戲。——編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