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這么一圈，日頭漸漸西沉。

外面滿是金燦燦的耀眼黃光。

但卻比不上屋內這一堆真金白銀所折射出的光芒閃耀。

錢安生瞪大了雙眼。

露出了一副即使是面對鼠妖和豬妖時，都從未展現過的夸張表情，按耐不住心動，強作威嚴地問道：

“你這禿驢，如何證明這箱子是你的？”

專門從衙里找來的小吏，此刻看得已是冷汗連連，不管王淵如何尋問，都只回道：

“此為疑難小案，最是難以評判，小人根本無從下手，只能全憑大人做主。”

開什么玩笑。

他又不是錢猴子那種沒見識的粗人。

一邊是不好惹的武林高手，大寺弟子。

另一邊是剛剛事跡已傳遍全縣衙的新晉狠人。

尤其還涉及如此巨量的錢財，背后還隱有豐縣豪強鄭家的身影。

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摻和這種事。

沒辦法，王淵只好親自上場。

“你是何人？”

“鄭家供奉，青州大光明寺內門弟子，覺寶。”

大和尚一臉傲然，覺得自己這兩個名號往外一報，必能讓這群小卒子清醒幾分，不敢再染指自己的寶箱。

果不其然，他這名號一報，旁邊的小吏和猴臉衙役皆是面色一驚，再沒敢問他如何自證身份之類的廢話，連忙收回了盯著寶箱的目光，畢恭畢敬地退到房外，不敢再往下聽。

可王淵卻仍是那副淡漠之色，喝了口茶后又緩緩問道：

“為何要躲入人家井下，偷挖地道。”

“你沒聽清嗎？我是鄭家請來的供奉，大光明寺的弟子！”

覺寶和尚不敢相信，豐縣這地界居然還有自己擺出名頭還拿捏不了的人存在？

這小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縣衙連這種人都敢收，不怕妖魔和豪族怪罪到頭上嗎？

王淵有些煩了，這事已經拖了他太長的時間了。

最后耐著性子，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后。

他微微用力，腳上傳出恰到好處的力道，壓得整個木箱微微變形，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眼看就要踩爛這名貴的金絲楠木箱，讓其中的珍寶落得個盡數摔出的下場。

覺寶和尚也不管王淵想不想聽，立刻一股腦地念叨道：

“我學成武藝后下山闖蕩了一番江湖，手頭緊缺錢花，正好三年前斬妖司來豐縣巡查，縣衙和豪族聯手瞞天過海，斬妖司的軍侯走后，鄭家自覺天高海闊，短時間內再無人能管，我便被鄭家以每年三千兩銀子的俸祿請到其府中，作為其與妖魔上桌談判的武力依仗之一。

“如今三年期滿，鄭家遣散眾人，將勾結妖魔的手尾全都處理干凈了，我不愿與斬妖司的那幫只知道殺殺殺的蠻子打交道，便換來了等價萬余兩的輕便財寶，想要離開這里。”

一年三千兩？

王淵被這數字震得有些頭暈目眩，但他現在趕時間，暫時沒興趣聽這些事情。

“說重點。”

覺寶愣了愣，心想自己這是不已經把重要事情全都說清楚了嗎。

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疑惑地問道：

“但現在妖魔將人盯得愈發緊了，尤其是我這種外來的武者，但凡有所異動，就要一路被其追殺至死，鄭家也要求我藏頭露面，躲過這次斬妖司巡查后再現身，所以我啟用了初來之時就準備好的后手，晝伏夜出，打算躲在里面等到斬妖司來人，再隨其后一同離開豐縣。”

王淵點點頭。

不是什么大事兒。

“不得再去那戶人家，也不許再嚇到百姓，那鏡子就當處罰與賠償了，你自己再找個去處吧。”

說完，直接揮手讓其離去。

覺寶臉頰漲紅，胸腹快速起伏，整個人顯然氣得不輕。

他在地下躲得好好的，這衙役沒事找事把自己揪出，然后折騰這么一圈，又說什么事都沒有了，讓自己再找個地方藏好？

真真是欺人太甚，憑白消遣灑家！

但一想到對方神出鬼沒，讓人絲毫無法察覺的隱匿本事，拿回寶箱后的覺遠心中便再無怨言。

悻悻離去。

“莫名其妙，不過你這樣的怪胎，還是去到青州那種大江大河以后才更有趣些，給你個忠告吧，這幫妖魔可沒那么簡單，步入凝氣境界的真正大妖多得是，別以為自己有個聚氣后期的實力，就能肆意妄為，要是想要保住性命，不妨彎下腰來，到縣衙后院去尋那人做個靠山。”

原來如此，聚氣后面的下一個境界叫做凝氣嗎。

看來將天地間的那縷氣收入體內后，還要再逐步提升其質量和凝結程度了。

僅僅只是別人隨口透露出的一個境界名稱，卻已然讓王淵看清了前路，明悟了許多。

換算到模擬之中，不知要讓他少走多少年的彎路，為他節省下多少年的妖魔壽元。

但在正道大派的弟子那里，這不過就是一個人盡皆知的境界名稱罷了。

連見聞都算不上。

這就是出自名門正道的優越嗎。

無需自己瞎琢磨，便能一路康莊大道修煉下去的正常功法。

隨便下山混個幾年，便能賺得盆滿缽滿，錢財無數的身份背書。

不用淌入縣衙和妖魔之間的這攤渾水，隨時可以翩然離去的超然姿態。

............

要說他不羨慕這種大派弟子，那完全是假話。

但通過嚴尚和覺寶二人的話，王淵已然自知此刻自己絕不能甩下一切，向外逃跑。

這是毫無腦子的送死行為。

按二人所說，估計現在王淵的畫像與名冊已經送至四方妖魔手上，今后會備受其關注。

重視程度，可能還要在原本威脅最大的嚴尚之上。

想想也就知道了。

在他人和妖魔的眼中。

自己是個在地里刨了一輩子土，不知在何處偷學了點粗淺修煉手段的貧困農娃。

因受父母慘死于妖魔之手的巨大刺激，發憤圖強地修習了幾個月，毅然決然進入了捉妖班。

第一天就殺了流落至此的鼠妖全家。

第二天仍嫌不過癮，上午在一向習慣于向妖魔綏靖妥協的嚴尚面前，悍然殺死了豬妖一家，連小崽子都不愿放過，惹得豬山借機將要下山飽食一頓。

下午又去截下了黃大仙所要的一眾童男童女，得罪了三仙觀，打了好幾次縣衙的面子，耍著鄭家的供奉玩了一路，對當地的豪族勢力也不理不睬。

起碼也是個聚氣初期，甚至中期的天驕人物。

而且做事不計后果，有強烈的自毀傾向，輕功極好。

如果蛇成了妖，也依舊還愛吃鼠妖這種東西，那他說不定還搶了蛇林一頓垂涎已久的外來美食，

王淵長嘆一聲。

看來外出尋妖是有點不太現實了。

而且他好不容易有點閑暇時間，回顧一下自己這兩日的經歷。

卻沒想到，自己居然已經快要把豐縣的所有勢力都得罪個遍了。

日暮愈發深沉。

看著那來頭嚇人的和尚走遠后，錢安生悄悄走上前來，和他貼耳說道：

“淵爺，縣尉剛剛派人來，說要急召你過去一趟，我猜應該是因為下午的事兒鬧得太大了，您看咱要不要......避一避？”

王淵搖頭。

“帶路吧。”

又學會了一招縣衙職場小技巧。

只要多鬧出點動靜，就能很快見到這些平日里難得一見的頂頭上司。

走到一處獨立的堂皇衙院門前。

王淵隔著數十米遠，便發現庭院對面站滿了人的大堂之中，一片寂靜，十分詭異。

明明是在他們自己的衙門里，但縣尉衙院中的二十多個帶刀衙役，以及這位身材粗壯的縣尉爺，卻個個都擔驚受怕，靜若噓聲。

“大仙來此，當真是蓬蓽生輝啊，哈哈哈......”

順著縣尉這道拘謹慌張的聲音望去。

竟有一只披著道袍的黃鼠狼，端坐于主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