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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嬌愛成風:此時即是天涯

  • 大唐女宰相
  • 故山丘
  • 2702字
  • 2024-06-06 12:12:39

果然幾日之后,韋后正式宣布臨朝聽政,她任用親信居要職,有心除去太平和相王,好為稱帝掃除障礙。

婉兒取得了韋后的信任,漸漸有了人身自由,她終于尋到了機會出了宮,想見的第一個人便是太平公主。

多年風雨相攜,她對太平充滿了信心。

來到公主府,婉兒熟路,徑直便尋去了太平最喜歡的湖心亭里。

水邊垂著的樹枝遮擋了部分視線,婉兒看到太平正在飲酒,她的對面應該是有人,只是一時間看不清。

婉兒也不多想,大步流星走上前。

一進亭子,婉兒愣住了,她完全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崔湜。

崔湜同樣也楞了一下。

太平倒是很坦然,似乎并不意外,她笑盈盈對著婉兒招呼:“貴客到了,恕我沒能遠迎。”又說,“崔侍郎是我府上的常客,婉兒不必奇怪,往后來的次數多了,時常都會遇見。”

婉兒象征性笑了笑。

太平沖著崔湜一笑:“昭容娘娘來的正好,崔侍郎難道不陪娘娘喝幾杯?”

婉兒淡淡回答:“不必了,今日無心飲酒。”

太平公主倒是堅持,說了聲“無礙。崔湜酒量甚好,千杯不醉。婉兒你是擔心喝不過他嗎?”說罷是長長的一聲笑。

笑聲中婉兒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竟也付之一笑。

太平公主收斂了笑聲,有些鄭重其事地說:“崔湜,你先替我陪一下昭容娘娘,我去書房取點東西過來。”

婉兒明白這不過是托辭,太平明知她今日專程登門必有要事,卻并不急于知曉,相反顯出漫不經心來。

這倒是為崔湜和婉兒提供了一個暢言的機會。

婉兒啜了一口杯中酒,慢悠悠道:“沒想到你這么快就站好隊了。”

崔湜也不否認,直說:“皇后母女不得人心,空有野心然力量不足,覆滅是遲早的事情。”

“太平公主這里的確是個好前程。”婉兒放下酒杯,看著崔湜:“看來公主知道我的來意,她并非在猶豫,而是不再信任我罷了。”

崔湜冷冷一笑,所問卻并非求一個答案:“誰又是可以值得永遠信賴的呢?那些死去的人嗎?”

婉兒也回敬他一笑,將杯中酒傾入湖水中:“利字當頭,人的本性都是趨利避害的。這本就無可厚非。”

崔湜張口想說些什么,卻被太平款款而來的聲響截住了。

“崔湜,看這情形,你沒把昭容娘娘哄開心啊。”太平打趣說。

崔湜恭恭敬敬回答:“小臣無用。”

太平也不看他,做了一個手勢請他暫時回避。崔湜行禮退下。

“婉兒,今日你來本是不必要的,你要說什么、做什么,我心中都知道,枉費你擔了這么大的風險。”太平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冷靜得陌生。

“公主,我若不來,你又怎能體察我的一片苦心呢?”婉兒聲音不大,卻極有力量,“我與公主相識多年,如今怕是也到了各分東西的時候。婉兒這一生,夠了。”

太平閉眼嘆了一口長氣:“說什么夠與不夠,說什么一生,你才多大就說這樣的話。”面朝婉兒緩緩睜眼,“你說吧,我都聽。”

婉兒看著太平依然美艷的面龐,時光凝固在臉上、凝結在心中,可變化又是在何時悄然發生的呢?婉兒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皇上暴崩,是被人毒害的,我們若是沒有一番作為,皇上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天下的大局都要仰仗公主和相王了,先發制人才能搶占先機。這道理公主必然明白。”

“道理大家都明白,難就難在何人出來挑大梁?我和相王如今是被密切監視的人,大的動靜必然瞞不過去。”太平在石凳上坐了下來,一只手摩挲著袖口精致的刺繡。

“臨淄王李隆基。”婉兒回答,這才辨出公主袖口繡的是凰鳥。

“你說三郎?”太平并不意外,輕輕重復了一遍。

婉兒細細說:“韋皇后對臨淄王關注甚少,幾乎沒有忌憚,加之臨淄王這些年多有結交左右萬騎軍將領,和葛福順、陳玄禮私交甚好……我聽說韋皇后的堂侄韋播、外甥高嵩,二人囂張傲慢,統領萬騎軍得罪了不少人,這京城的防衛早就捅出口子了……”

“難得你對三郎了解得這么多。”太平突然笑了,“還好你不是韋氏。”

似乎是一句玩笑話,可在聽者耳里多了怪異。

婉兒沉默了一小會兒,還是決定繼續說:“臨淄王從小便與公主親近,走動得也密切,出入公主府邸必然不會引起懷疑。”

太平的臉上不再有一絲一毫的笑容,潔白的膚色如同寒玉般,“婉兒,隆基已經不會再感激你了,你做這一切只會有你一個人知道。”

“我虧欠他太多,不求諒解、不求感激,只希望用盡氣力去成全他。”婉兒終于說出了心里的話,“他不僅是你們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太平的眼角滲出淚光來:“自從薛紹走后,我突然變得十分輕易就能愛上一個人,但來得快,消失得更快,有時候一夜之后,我便再也記不起他們的模樣。婉兒,你比我自持得多,可心里和我是一樣的吧?”

“真真假假,常常也分不清。只是珍視的人更加珍視,想要逃離的人結果變成了束縛。無心傷害、越推越遠甚至反目成仇的橋段,在我的過往里,也不稀有。”婉兒回答得有些含糊,卻也淚眼朦朧。

“方才我去書房,是要拿件東西給你。”太平從袖口里抽出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絹紙,遞給婉兒。

婉兒伸手接過,正要展開。

“不,你出府了再看。”太平制止說,聲音不自覺提高了一些,卻又迅速壓住,“不早了,你早些回宮。我們來日方長——”心中默默說了下半句,“又或許此時即是天涯。”

婉兒點點頭,兩人互相行了禮。

走出公主府,婉兒回頭望了望府前的牌匾,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白絹,既然公主讓她出府再看,那么必然不是什么重要機密的東西。婉兒打開它,全憑心中一點好奇心。

果然,只見上面寫著一首詩:

“不分君恩斷,新妝視鏡中。

容華尚春日,嬌愛已秋風。

枕席臨窗曉,幃屏向月空。

年年后庭樹,榮落在深宮。”

寫詩的人沒有落款,也無需落款。

這熟悉的字跡、熟悉的情懷,除了崔湜,別無他人。

婉兒抬眼看了看暗得無邊的夜空,真是一顆星都沒有,陣陣涼風吹過,手中絹紙被拂了去,凌亂而舞。

“娘娘了,您的東西落了。”從宮中跟來的侍從小聲提醒道。

“我扔掉的東西便不再是我的了。”婉兒隨口說。

此刻,太平公主命人在房中又多點了好幾盞燈,瞬間整個室內燈光輝煌。她緩緩走向靜坐不語的崔湜,一只手腕自然地垂在他肩上。

“她看了你的詩,一定會很失落。”太平低身問崔湜。

崔湜一動不動:“我的失落遠甚于她。”

太平訕笑:“看來你心中還是有她。”

“她心里只有故去的雍王,其余的人不過是替代品。”

“可你在我這里,也不過是一個替代品啊。”太平直白卻不近人情。

崔湜鼻腔中重重哼了一聲:“可我不介意。”

太平大笑:“我也不介意,畢竟我對你的心還不如她真摯。你我之間,各取所需罷了。”

崔湜臉部肌肉牽動了一下:“公主還有何吩咐?崔湜愿效鞍前馬后。”

“你倒是提醒了我,還真有一事,你須即刻去辦。”

“公主但說。”

“你的弟弟崔滌和李隆基是好友,你去告訴崔滌……”悄聲在崔湜耳后叮囑了一番,“你讓他把這些話帶給隆基。”

崔湜面有難色,欲言又止。

“大丈夫成事,不拘小節,兒女情長更是大忌。這件小事你若辦成了,無論日后這江山是誰的,我都保你做宰相。”太平的話頗有氣勢,崔湜跟著心上起伏不定。

“我為公主分憂便是。”他說得不那么干脆,卻是一個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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