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

莉帕瞳孔渙散，她不放棄的撕下自己的部分衣衫，想要纏繞在迪蒙的傷口為他止血。

但那傷口處噴涌的鮮血就如無情的海浪，將所有堵住的衣衫染的血紅，并繼續(xù)翻涌。

一切變得徒勞。

任憑莉帕怎么做，迪蒙的臉色都隨著血液的離散而越發(fā)蒼白，他的呼吸已經停止，眼神一片死寂。

轟——

外廊的火焰震蕩聲讓在場的人心神一顫，庭院的火焰已經阻礙不住，并在持續(xù)蔓延。

后方的火焰在向角斗場激蕩，所有人此刻如同被圍困在角斗場中。

而在角斗場中央的圣徒越戰(zhàn)越勇，陰影亡者逐漸被他屠殺殆盡。

黛絲媞妮的面容露出急切，她毅然說道：“莉帕，我們需要你！”

“可迪蒙……”

“……他已經死了，莉帕，為了他，我們要消滅圣徒。”

莉帕摁壓著迪蒙的傷口，看到血液從自己的指縫間流逝，就像眼前這位死去的男人。

她身體發(fā)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但回首觀望族人們的身影，緊咬著唇。

“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莉帕的手哆嗦著，她伸手撫閉迪蒙的雙眸，不忍的停留一刻后，轉身再次進入戰(zhàn)局。

……

戰(zhàn)場已經逐漸白熱化，在這處殘酷的存亡之戰(zhàn)外，有著另一片虛無。

那是一處充斥著白色、螢光、太陽和月亮并存的虛無世界。

迪蒙走在由螢光鋪成的橋梁，前方沒有盡頭，只有一望無際的白色死寂。

這里，是死后的世界嗎？

迪蒙漫無目的的走著，他沒有任何情緒，就好像淡漠一切，也更似空洞。

一個男孩出現(xiàn)在他前方，在愉快的奔跑。

和他一樣的棕褐色頭發(fā)，清澈如汪潭的湛藍雙眸，容貌也是一模一樣。

見到接近他的迪蒙，男孩下意識停頓住腳步。

“你又死了？”

他語出驚人，還帶著很惡趣味的笑說道。

又？……迪蒙點了點頭，平靜道：“你的前半生和我的后半生，真是一場悲劇……”

男孩像是理解迪蒙的意思，天真的臉龐露出和迪蒙相似的微笑，說道：

“沒有后悔，就是值得的。”

漫天的螢火四散飄搖，迪蒙惆悵的抬眸，將這些美妙的景象牢記在腦海。

“我該走了。”

迪蒙拋下最后一句話，他腳步輕輕踩在螢火橋，剛走一步，卻被男孩扯住。

他旋即茫然回頭，男孩也是茫然的注視他。

“真的沒有任何留戀嗎？”

男孩的話語像是滴落的水滴，在迪蒙的心底帶起層層漣漪。

這漣漪擴散在心間，無數(shù)情緒、記憶、不舍，隨之一涌而出。

最后，化為一聲長嘆。

“我已經走到盡頭了啊……”

迪蒙的話響起，在這話語落下時，男孩無端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將這空間內的白色留給了迪蒙，在后退中，男孩從空寂的白色中，帶出一道純色的黑。

那純黑迅速占據(jù)男孩的這一半空間，不計其數(shù)的螢火像逃離般從純黑里沖入迪蒙的白寂空間。

世界驟時一分為二，變?yōu)榈厦赏Ａ舻陌祝湍泻?chuàng)造的黑。

“還有機會。”男孩微笑著，又一轉態(tài)度，眉目冷漠道：“可你懦弱，多愁善感，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把‘惡’變得低劣、變得卑俗……”

迪蒙搖了搖頭，他想起了在黛絲媞妮的精神世界里，默爾森說過的話：秩序是一攤由血肉攪成的爛泥。

他想了想，似乎塵世的惡也同樣，是被善意鑄成的高墻所阻擋，卻總能找到另一條通路的原始情感。

“我在將‘惡’修飾的更為完美。”他問道：“這有什么不對嗎？”

說著，迪蒙緩緩向前踏了一步，他踏入了男孩所處的黑色中，踩在黑白的交界處。

“你以為我會對所有無動于衷嗎？魔典？惡魔？又或者是這骯臟的中世紀？”

“我會定義一種新的顏色。”

“在顛倒眾生的黑白里，惡將是我用作勾勒的畫筆。”

男孩在這狂妄的言語中顯得有些驚訝，他久久沉默，而后，他迎合著迪蒙，向前邁出一步。

所占據(jù)的黑色瞬間吞噬了迪蒙停留的白，空間頓時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漆黑。

殘留的螢火像是被人為掐滅蕩然無存，那螢火搭筑的橋梁不在，轉為無數(shù)支肉體的手，攤開掌心，從下方托住迪蒙。

同時，男孩的肌膚在一點一點消散，猶如破碎的花瓶，露出皮膚內部那隱蔽的陰影氣息，像是要和漆黑融為一體。

“接受我們，領導我們——”

低語間，男孩的肉體徹底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顯化在迪蒙面前的蝙蝠狀陰影，祂的輪廓抖動異常，如同被微風掠過的燭火。

“該回歸了，主人。”陰影用恭謹?shù)膽B(tài)度說道。

這時，迪蒙的眼前浮現(xiàn)出魔典，并帶有飄散而出的文字。

【圣墮“阿斯蒙蒂斯”，滿足召喚條件。】

……

王庭角斗場。

圣徒已經開始和女戰(zhàn)士近距離交戰(zhàn)，死傷的女戰(zhàn)士已經遍布角斗場的觀臺和場地，尸體殘碎不堪的四處堆積。

危機之下，莉帕動用了布置的最后一道儀式。

這是戰(zhàn)局進行到后期，迫不得已用出的最終手段——獻祭所有死去女戰(zhàn)士的尸體，將力量聚集、強化于一人的肉體。

儀式的強度取決于尸體的數(shù)量，而這力量的承受者，和會議時的決定一樣。

由阿尼莫尼族的女王，黛絲媞妮承擔。

三頭龍肆意的在角斗場橫飛，它的翅膀張開幾乎遮住了整個角斗場。

黛絲媞妮壽命將盡的身軀在這一刻仿佛被族人們支撐著，她左手舉矛，腳下用力，便直接跳上三頭龍中的鬢狗頭頂。

在凌空看向圣徒的瞬間，黛絲媞妮長矛對著圣徒刺去，卻如同被控制了身軀，讓黛絲媞妮的動作變得僵硬和緩慢。

圣徒的瞳孔鎖定住她，像是蘊含某種魔力，使她動彈不得。

連這樣都拿他沒辦法嗎……黛絲媞妮心如寒灰，她咬緊的牙關甚至滲出了血，雖然能勉強行動，但動作緩慢，像是身體被壓上巨山般的負擔。

圣徒游刃有余，猶如在戲弄黛絲媞妮，嘴角帶笑的輕松躲著她的攻擊。

他腳下三頭龍掠過上空，在角斗場掀起多處破壞，連帶著后方的火焰，王庭幾乎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坍塌。

“要結束了，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