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仙城，內(nèi)城。
聽雨軒，甲子雅房。
爐香自逸，青煙筆直，在靜謐雅室中緩緩升騰。
檀木桌案兩側(cè)，李元青與張凌云相對而坐。
“這么說來，李道友你也收到那位‘水鏡客’的邀約了......”
張凌云挺直腰背，取出一枚‘銀龍令’，輕置案上，打破沉寂。
“不錯。”
李元青微微點點頭，聲音平穩(wěn)，“早在三月前便收到此人邀請，這才來黃龍仙城的。”
說罷，他不禁在心中暗忖，“即便沒有這神秘‘水鏡客’邀約，黃龍大會依舊是我接下來的目標......”
“這便是那‘水鏡客’留給在下的訊息......”
他不再多言，指尖靈光一閃，一張質(zhì)地奇特的靈紙憑空出現(xiàn)，被推至張凌云面前。
“秘境將啟，風云暗涌...甲子雅房，持令相見。”
張凌云靈靈識掃視，抬起頭與李元青對視，“這靈紙材質(zhì)、及法力殘留，確實與在下手里的...如出一轍。”
李元青不語，垂眸凝視著那張散發(fā)著微涼水汽的靈紙。
線索清晰地指向一個事實——
這‘水鏡客’，幾乎在同一時間，精準地將他們二人牽引至此地。
“張兄......”
李元青抬眼，目光如炬，“可否將你那份靈紙，也借在下一觀？”
他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探究意味。
“這......”
張凌云聞言，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指尖下意識地蜷了蜷。
“這靈紙中的內(nèi)容......”
他抬眼看向李元青，對方眼神坦蕩，卻又深不見底。
短暫遲疑在心頭翻涌。
最終，張凌云還是從儲物袋中取出另一張靈紙，遞了過去：“李道友，請看吧！”
“多謝。”李元青接過，靈識瞬間探入。
靈識掃蕩，紙內(nèi)訊息，快速掠過李元青的腦海，呈現(xiàn)出以下內(nèi)容——
古地秘境，機緣甚多。
令妹變數(shù)，就在其中。
君若有意，可來共謀。
三月初七，黃龍仙城。
酉時時分，‘聽雨閣’甲子雅房，持令相見。
——‘水鏡客’
“嗯......”
李元青內(nèi)心默默朗讀著靈紙內(nèi)的訊息，這才明白張凌云方才對自己片刻的遲疑是為何。
“原來如此。”
李元青心中了然，遞還靈紙，迎上張凌云隱含一絲緊繃的目光，“這靈紙內(nèi)容雖各有側(cè)重，卻指向同一核心。”
“看來你我二人，早已在他人布局之中。”
“李道友所言極是。”張凌云迅速收起靈紙，仿佛那紙上‘令妹變數(shù)’四字帶著灼人的溫度，“而且，不知李道友是否察覺，這靈紙上殘留的法力波動，其核心韻律，似乎...似曾相識？”
他刻意停頓，目光銳利地掃過雅室緊閉的門窗。
李元青眸光一閃，與張凌云幾乎異口同聲，吐出三個字：“南衡山。”
“看來我們想到一處去了。”
張凌云微微頷首，指尖在杯沿劃過，“當日谷中，丁、顧二位道友已然隕落，存活之人...那么，此‘水鏡客’的身份，恐怕......”
就在張凌云即將道出那個呼之欲出的名字時——
“嘖，大意了。本以為調(diào)整過的氣息足以瞞天過海，沒想到還是被二位抓住了蛛絲馬跡......”
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伴隨著‘吱呀’一聲輕響，雅房木門被人推開。
一道高瘦身影披著不起眼的灰袍，緩步踏入。
來人五官輪廓分明，帶著幾分干練，腦后一條短辮利落垂著。
“果然是你......”
張凌云猛地站起，眼神銳利，透露著戒備，“馬正道友！”
來人，赫然正是兩年前，與他們并肩深入南衡山獵殺血煞獒虎的散修——馬正！
李元青卻依舊抱臂端坐，只是微微側(cè)首，目光斜睨著這位不速之客，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弧度，仿佛這一幕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看來，還是低估了二位道友的洞察力啊......”
馬正摸了摸后腦勺，臉上浮現(xiàn)出與當年一般無二的憨厚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完全抵達眼底，“不過，能如約前來，真是可喜可賀~！”
“道友過謙了。”
李元青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截斷了張凌云欲開口的話頭。
他并未起身，目光平靜地落在馬正臉上，話語卻如綿里藏針，“既然費心邀約我與張道友至此，足見誠意。”
“只是...這份誠意，是否也該更‘真’一些？”
“藏著掖著，豈非失了會晤的本意？”
他微微一頓，視線仿佛穿透了馬正的表象，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加深了幾分：“‘馬道友’...或者說，我是否該換個更恰當?shù)姆Q呼——白小輝，白道友？”
“白...白小輝？”
聞言，張凌云更顯詫異。
李元青話音落下瞬間，馬正臉上那副憨厚得近乎刻意的笑容瞬間凝固。
他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不再摸頭，不再言語，只是直勾勾地看向李元青。
他雖沒開口，卻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
“縱然你以某種手段改換容貌，扭曲氣息，力求天衣無縫。”
李元青的聲音平穩(wěn)，卻字字如鑿，敲在對方心上，“但先前那次幻化靈獸時，依舊暴露了你‘靈溪山’的跟腳......”
自第一次云水坊市相遇，他便察覺白小輝身上的異樣感。
至此之后，從坊市到石林黑市，每次都能‘意外’相遇，更讓李元青心中確信這一切并非偶然......
“呵......”
一聲短促的低笑從‘馬正’喉間逸出，帶著幾分自嘲，幾分終于不必再偽裝的輕松，“看來這層皮囊，終究沒能瞞過李道友的法眼。”
他不再掩飾，聲音恢復了清越，卻又比記憶中多了幾分沉穩(wěn)與算計。
“李道友好記性，好眼力！”
他撫掌輕贊，眼中最后一絲偽裝徹底褪去，只剩下清亮和一絲棋手落子的趣味，“既如此......”
他五指如爪，虛扣在自己面門之上。
剎那間，扭曲奇異的藍色靈光，自他指縫間洶涌溢出。
旋即，一張薄如蟬翼的水晶面具，清晰地浮現(xiàn)在臉上。
面具上水紋流轉(zhuǎn)，散發(fā)出微弱卻令人心悸的靈力。
‘化身面具’——當場顯現(xiàn)！
“嘶——”
隨著面具被取下，馬正高瘦干練的形象皆開始發(fā)生變化......
灰袍褪色般轉(zhuǎn)化為一身潔凈如雪的白衫，短辮散開，化作柔軟垂落的黑發(fā)，五官輪廓在光影中重塑，最終定格——
下一刻，一位面容白凈清秀的少年出現(xiàn)在原地。
少年眉眼依稀當初模樣，但那份曾經(jīng)的青澀已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從容和狡黠取代。
尤其是一雙眼睛，眼尾天然帶著一絲微微上挑的弧度。
眸光流轉(zhuǎn)間，清澈中透著洞悉世事的精明，與方才的憨厚木訥判若云泥。
正是靈溪山弟子——白小輝！
目睹眼前這一幕，張凌云無比意外。
“居然是能轉(zhuǎn)變自身形貌的法寶......”
李元青眼中散發(fā)精光，直勾勾盯著對方手上那副泛著淡淡靈芒的面具，“這種法寶可不多見。”
“呼......”
白小輝展露真身，將‘化身面具’收入腰間的溫潤玉佩，“接下來...咱們?nèi)彩窃撟聛砗煤玫卣勔徽劻藒”
他自顧自地走到空位坐下，姿態(tài)放松，單手托著下頜，目光在李元青和張凌云臉上來回掃視。
雅房內(nèi)，爐香依舊裊裊升騰，但空氣卻仿佛凝固了。
自南衡山后，三人再度會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