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皺眉道:“那令國公府什么情況我不是都和你說了么?有個國公招牌看著風光,內里卻腌臜不堪。汴京誰家愿意把姑娘嫁過去?若不是如此,即便是個庶子,別人能看上咱家?你看中了人家富貴,別人卻圖咱家的嫁妝,你這不是把華兒往火坑里推么?”
雖說如今距離華蘭及笄,尚有些日子,但是王大娘子早就開始在為女兒選夫婿了。
按照王大娘子的標準,要門第好,家底厚,人口簡單,公婆妯娌好侍弄。
最要緊的是人家后生還要有能耐,要么讀書有功名,要么會辦事的有產業,要么有武功爵位。
盛纮聽到王大娘子這些標準,都被氣笑了。
他父親當年雖然是探花郎,但是沒當幾年官就去世了,根本沒留下什么人脈。
他為官又謹慎,生怕牽扯到黨爭之中,相交好友不多,也就當年同窗的一些寒門子弟。
這些人出身低,如今官位還比不上他呢,家底自然也不厚實,哪里能滿足王大娘子這些條件。
結果那汴京的令國公府,找人傳信,有意和盛家結親。
那樣的人家,他若是把女兒嫁過去,別人該在背后說他為了攀高枝,把自己女兒往火坑里推了。
可王大娘子一聽女兒能嫁入國公府,高興壞了,若不是盛纮阻止,怕是已經答應了。
“可那畢竟是國公府呀,那樣風光排場的人家,若是千好萬好,也輪不到咱家華兒。”王大娘子說道。
盛纮懶得跟王大娘子討論這個問題,說道:“剛剛蔣知州找我,說汴京的靖安伯爵府好像看中咱家華兒了,有意聘華兒為嫡長媳。”
“什么?”王大娘子抓著盛纮的胳膊,驚呼道:“官人此話當真?”
盛纮感覺胳膊被抓的生疼,掙扎開來,說道:“你看看你大呼小叫的哪有半點當家主母的風范?”
盛纮不喜歡王大娘子不是沒有道理的。
讀書人嘛,誰不喜歡那種知書達禮,紅袖添香的調調。
而王大娘子雖然出身書香門第,那性格脾氣和山野村婦差不多。
盛纮能喜歡起來就怪了。
“官人,我這不是高興么。華兒能嫁給靖安侯府嫡長子,等以后承襲爵位,華兒可是能封誥命的。”王大娘子激動道。
國公府雖然風光,但畢竟只是一個庶子,即便是嫡子,只要不是嫡長子,繼承不了爵位,跟伯爵府嫡長子都沒有可比性。
“這話家里說說就行了,可千萬不能在外面說。更何況八字還沒一撇呢,你高興什么?”盛纮沒好氣道。
還沒結親呢,就想著女兒以后成當家主母封誥命,這不是巴著親家公早點死么。
雖說王大娘子不是那個意思,但是她的話讓人聽了就是這個意思。
“官人不是說,吳家有那個意思么?”王大娘子聽盛纮說八字還沒一撇,瞬間急了。
“我只是說吳家有那個意思,蔣知州說的是,永昌伯爵府的吳大娘子,近日回來揚州,前來相看華蘭。成不成,還得看吳大娘子能不能看的中。”盛纮說道。
“那肯定沒問題,咱家華兒溫柔賢惠,不管是理家管賬還是女工這些,揚州官眷誰不稱贊?”王大娘子自信道。
“能不能看的中先不說,那吳家什么門第,還是嫡長子,怎么會想著和咱們盛家聯姻?你不覺得這其中有問題么?”盛纮搖頭道。
盛纮性格謹慎,對于這種明顯有些不正常的事,本能的就會去懷疑吳家的動機。
“能有什么問題?肯定是知道咱家華兒賢惠,才想著求娶咱家華兒的。”王大娘子說道。
盛纮有些無語,跟王大娘子根本說不通。
真不知道她哪來的這種自信。
他承認,華蘭被盛老太太教導的不錯,但人家吳家一個伯爵府,汴京的高門貴女多的事,難道就沒有賢惠的?
“行了,給我更衣,我去跟母親商量商量。”盛纮起身道。
“和母親說什…”
王大娘子一聽盛纮要去找盛老太太商量,就有些不高興了。
當初她剛進門的時候,對盛老太太這個婆婆,十分尊敬。
加上盛老太太并沒有擺婆母的架子,刁難她,因此即便盛老太太不是盛纮生母,她也沒有絲毫怠慢。
直到林小娘的出現,讓王大娘子徹底把盛老太太給恨上了。
之前令國公府表露愿意娶華蘭為媳,不僅盛纮反對,盛老太太也是反對的。
在王大娘子看來,這件事若是告訴盛老太太,盛老太太還是會反對。
不過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盛纮瞪著她,只能老老實實帶著丫鬟伺候盛纮更衣。
盛纮換了一身常服,離開葳蕤軒,往壽安堂而去。
……
壽安堂內
盛老太太坐在軟榻上,看著一旁正在做著女工的華蘭,微笑道:“華蘭,歇會吃些點心,你及笄禮都沒辦呢,不用這么急著繡嫁妝。”
“祖母~”
華蘭聞言嬌嗔一聲,紅著臉瞪著盛老太太。
女子出嫁,都會自己繡一些喜被什么的,一來是為了顯示賢惠,二來也是展示一下女工。
雖說大戶人家都有繡娘,正頭娘子很少自己做這些。
但是會和不會是兩碼事。
華蘭這段時間閑著沒事就在繡這些。
雖然有一部分是為了多繡一些,給未來公婆夫君留個好印象,但是更多的其實是為了緩解心中的焦慮。
古代多是盲婚啞嫁,除了一些表親之間親上加親,或者世交聯姻外,男女成親前基本都見不上面。
她親事如今尚未定下,但是盛家這邊的親戚,門第都很低。
母族王家那邊,也沒有和她年紀相符的。
因此她嫁的人,基本可以排除這兩點了。
雖然如今距離及笄還有幾個月,但是王大娘子替她張羅婚事的事她還是知道的。
華蘭如今畢竟才十四歲多點,一想到自己嫁人后,要遠離親人,到一個陌生的環境生活,心里就充滿了焦躁和彷徨。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先放下吃點點心歇歇,陪祖母說說話。”盛老太太笑道。
“嗯。”華蘭聞言點了點頭,把東西收拾一下,讓丫鬟拿下去,陪著盛老太太閑聊了起來。
華蘭從小養在盛老太太跟前,是她教育大的。
對于華蘭的性子脾氣,盛老太太自然清楚。
能力方面,接人待物,樣樣不差。
唯一讓盛老太太不放心的地方,就是華蘭的太老實了。
簡單來說,就是過于循規蹈矩了。
這也不能完全算缺點,也是一種優點。
但是嫁人后,和婆母妯娌相處,循規蹈矩就很容易吃虧。
婆母妯娌,不是尊就是長,以華蘭的性子,面對這些刁難,怕是很難應付。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道理盛老太太還是知道的,不過她還是想教華蘭該如何應付這些。
華蘭能不能學會她不知道,但是她能做的是有這些了。
正說著,一個丫鬟走進來稟報道:“啟稟老夫人,主君來了。”
盛老太太聞言有些驚訝的看著華蘭,道:“這倒是奇事,你那個爹,只要不是休沐之日,顯少中途回家的。”
“應該是有什么事吧。”華蘭猜測道。
“嗯。”
盛老太太點了點頭,沒有說什么。
不一會,盛纮走了進來,行禮道:“兒子給母親請安。”
華蘭也起身給盛纮見禮。
“坐吧。”
盛老太太擺了擺手道。
盛纮聞言在左下手坐了下來,丫鬟端來茶水,華蘭上前接過,奉到盛纮面前:“爹爹用茶。”
“嗯。”
盛纮接過,呷了一口,放了下來。
“母親,今日…”
盛纮開口把蔣知州找他說的那番話敘述了一遍。
華蘭奉了茶,就在盛纮下首坐下了。
聽到父親說的話是關于她親事的,紅著臉起身福了福,便掩面退了下去。
盛老太太聽完,沉吟了起來。
許久,開口說道:“這件事確實讓人有些費解,不過說起來這吳家當年和勇毅侯府還有些舊情,我也知道一些,靖安伯爵府在汴京伯爵府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老靖安伯戰死在和西夏的戰爭中后,靖安伯爵府雖然不比當年,卻也差不了多少。
如今的靖安伯只有二子一女,人口倒是簡單,聽說其夫人性子很不錯。
這吳家倒是一門不錯的姻親。
不過這些到底是聽說,究竟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兒子也是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便想問問母親的意思。”盛纮說道。
盛老太太微微搖頭,盛纮說是問他的意思,但是盛纮語氣中的意動,她如何聽不出來。
“現在考慮這些有些太早了,既然吳大娘子近日要來,先見面看看吳家那邊到底是什么意思再說。”盛老太太說道。
“是。”
盛纮應了一聲,說道:“吳大娘子是女眷,兒子接待多有不便。大娘子那邊也沒接待過汴京勛爵人家的大娘子,怕失了禮數。到時候還得辛苦母親出面。”
請盛老太太出面接待吳大娘子,才是盛纮過來的目的。
對于盛老太太這個嫡母,盛纮的感情十分復雜。
但是對于盛老太太的能力,盛纮還是十分信任的。
王大娘子一心想讓女兒嫁入豪門,見了吳大娘子,恨不得直接答應。
指望王大娘子試探出吳家的真實目的,怕是很難。
這件事也只有盛老太太出面才行。
“我知道了,到時我自會出面。”盛老太太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