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喧鬧的魁地奇球場到靜謐的禁林,劇變的外部環境也影響著亞倫的心緒。
但不同的是,心緒的變化方向與環境變動趨勢相反。
比在魁地奇球場時更活躍,亞倫的視線一直沒有停過,左右環視有了巨大變化的禁林。
原先斑禿化的土地,如今已經長滿掛著新鮮雨滴的嫩嫩青草,芳草的清香也替代了之前久久不散的腥臭。
能在深秋十一月讓禁林展現出一場春天姿態的,當然不可能是馬人和海格。
烏云下,芳草地的中央,被雨絲包裹的亮銀白身軀,每啪嗒踩出一步,地面青草便被拔高一分。
青草生長抖落附著其上的雨滴,雨滴又自然下墜,擊中地面淺淺的積水,產生漸響不斷的嘀嗒聲。
可能這些聲音不在獨角獸蕾雅的預料中,肉眼可見地,亮銀白身軀向前歪了一下。
也因身體的前傾,抬頭中的蕾雅,視線里由黑到白,完全恢復站立姿勢時,她瞳孔里的亞倫已經越來越大了。
身體雖不像初見時那樣后仰欲逃,但還是忍不住地連續抖動。
隨即,亞倫心底響起了獨角獸又結巴起來的聲音。
“塞...塞爾溫,你...來了。”
“蕾雅,有什么事情發生嗎?”
敏銳地察覺到獨角獸蕾雅的變化,亞倫問道。
先前十一月三日他來時,蕾雅已經不再結巴,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恐懼的抖動。
再聯系之前伏地魔的試探,亞倫追問道:
“這幾天有人攻擊你嗎?或者禁林有出現可疑的人嗎?”
見蕾雅的身體顫抖還在繼續,亞倫又換了更溫和的語氣柔聲道:
“如果你察覺到危險的氣息,不用害怕,我就是來解決它的。”
將先前魁地奇球場上發生的事情還有自己對伏地魔行動的猜測一一說出,亞倫繼續道。
“我會把你的靈魂傀儡再升級,只要伏地魔攻擊你,我會立刻趕過來的,你不用擔心。”
但蕾雅身體的顫抖和嚴重的結巴并沒有因為亞倫的安撫而消失,反而有加重的趨勢。
“塞...爾溫...”
“可不...可以...先不見那個...小巫師?”
聲調與身體一同劇烈抖動,后退幾步的蕾雅踩得地面積水嘩嘩,水珠四濺。
“對...不...起!”
蕾雅的突然反悔,當然不在亞倫的預期內。
想起蕾雅的社恐屬性,他心頭又多了幾絲明悟,猜測道:
“你之前的害怕與結巴,是因為擔心我知道你反悔后會很生氣?”
沒有回答也沒有否定,只有重歸平靜的地面積水上,獨角獸的倒影更清晰了。
見蕾雅默認,亞倫既有生氣,也有慶幸。
生氣是因為這不是他的一廂情愿,那天和蕾雅提到時,獨角獸明明自己也很愿意,說自己也很期待有一個朋友。
慶幸則是因為還好今天提前來了,如果明天帶赫敏過來遇上現在的場面,她們兩個還能做朋友嗎?
響指給蕾雅用鎮定魔咒,暫時解決結巴和顫抖的問題,亞倫又問道:
“那為什么不想見了呢?”
“不是不見,我還沒有準備好,我有些害怕。”
蕾雅囁嚅答道。
答應亞倫要和一個善良的小巫師見面和做朋友時,她確實不害怕并且還很憧憬。
但隨著社恐屬性的發作,越到快要見面時,蕾雅越緊張恐懼。
在見面的前一天,恐懼終于徹底壓過了期待,于是才有了想要放棄這次見面的打算。
“怕那個要和你見面的小巫師?”
“嗯,能被塞爾溫你介紹的小巫師,一定特別厲害,我...”
“有一點自卑?”
亞倫說出蕾雅的心聲,獨角獸依舊默認。
雖然有些難以置信禁林的寵兒獨角獸也會自卑,但如果是自卑疊加社恐,那蕾雅會突然反悔也可以說得通了。
原本就不多的怒氣漸漸消散,只是亞倫還有一個疑問,他介紹的小巫師和特別厲害之間有什么直接關聯嗎?
這個問題亞倫暫時沒有問,他選擇了先“對癥下藥”,消除蕾雅內心的自卑。
“蕾雅,你知道要見你的那個小巫師,生活得有多么悲慘嗎?”
“嗯?”
內心陡然升起好奇,再加上亞倫似乎沒有發怒,蕾雅這才試探性地微微抬頭聽亞倫繼續說。
“她在格蘭芬多被人排擠霸凌,晚上連宿舍都不想回,如果不是我發現,可能你已經見過她了。”
“而這,發生在她為格蘭芬多加上一百分的第二天晚上。”
“啊?”
蕾雅那原本試探性的頭因震驚一下抬高,傳到亞倫心底的聲音中,第一次有了驚怒的意味。
“塞爾溫,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們怎么可以這么對待她!塞爾溫,你一定要幫助她呀!”
對赫敏的遭遇,蕾雅似乎十分感同身受,表現得相當憤慨。
“當然,讓你們成為朋友就是幫助她的方法。”
“雖然我能夠當她的朋友,但她是一個女孩子,我們之間還是會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尤其是她現在才十一歲,這種尷尬只會隨著她的成長越來越多。”
“蕾雅,所以她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同性朋友,你不也想要一個朋友嗎?”
獨角獸的反應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強,亞倫于是鼓勵道。
“蕾雅,你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前肢有明顯抬起動作但又緩緩落下,先前后退幾步的蕾雅,始終沒有踏出來到亞倫身前的那一步,但也沒有再提不想見面。
知道蕾雅內心正處于糾結狀態,除了消除自卑之外,亞倫還有第二步——提升蕾雅的自信。
“還是怕自己明天的表現不夠好?”
自己的自卑已經被亞倫看破,蕾雅索性也不再隱藏。
“我不像傳說中的獨角獸那樣美麗且強大。我不僅膽怯,而且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她一定會很失望的。”
“她也不是傳說中的巫師啊,你們不是很匹配嗎?”
心田的聲音一頓,隔了好一會兒,才又傳來蕾雅有些懊惱的聲音。
“我明天肯定會緊張得說不出來話的。”
蕾雅還有疑慮,但不知不覺間已經在考慮見面的事情了。
“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獨角獸點頭,然后又說。
“費倫澤可以靠我的動作翻譯我想表達的意思。”
“沒關系,到時候我給你先用鎮定魔咒,就不會出現你想的那種情況了。”
翻譯能力亞倫沒有,但魔咒方面,他完全可以操作。
聞言,又糾結幾分鐘后,蕾雅終于向前啪嗒踏出一步,地面青草再長一分,她內心所有疑慮與恐懼也隨青草上的雨滴,一起被甩到地面破裂。
“塞爾溫,謝謝你,你不是一個壞人。我請求費倫澤他們去找你的時候,就這么認為了。”
十一月三號那次短暫見面時就想說的話,經過幾天的思考和剛才的鋪墊,蕾雅總算找到說出去的機會。
“嗯?”
見亞倫還不明所以,蕾雅又重復了先前說的一句話,不過從疑問句變成了肯定句。
“我可以信任你,塞爾溫。”
因為信任,所以才會答應與你介紹的小巫師成為朋友,這是蕾雅沒說出口的話。
對一個社恐來說,能主動開啟話題,已經相當不容易了,想讓他們說出心里的所有,是需要一點機緣的。
聞言在腦海中思索,亞倫才記起蕾雅這句話是在馬人與八眼巨蛛戰斗后,她見到破敗的禁林時問自己的。
“為什么會覺得我可以信任呢?”
“還有,為什么會覺得我介紹的小巫師就一定特別厲害呢?”
既然是蕾雅主動提及的話題,亞倫索性將兩個問題一并甩出。
他也明白了,為什么獨角獸最近兩次見面時會有這么大的區別。
因為信任,上一次見面時,已經不再結巴。
也因為信任,怕辜負亞倫介紹朋友的好意,所以這次又開始結巴顫抖。
想到這,亞倫悄悄解除了鎮定魔咒。
果然,這一次蕾雅的聲音也沒有再結巴。
“因為你可以控制禁林但卻沒有這樣做,只要你愿意,費倫澤他們是反抗不了你的意志的。”
回答完第一個問題,蕾雅的聲音繼續在亞倫心田響起。
“因為你是‘未來的黑魔王’啊!你認可的小巫師,會有平庸的么?”
她理直氣壯地反問,話語里的輕松透露出她顯然知道“未來黑魔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也看巫師的報紙?”
亞倫訝然道,他的驚訝有兩重原因。
第一重是因為社恐的獨角獸消息居然沒有落后于巫師界的主流。
第二重則是蕾雅覺得赫敏一定特別厲害的想法根源,竟然和“未來黑魔王”有關。
“不,是有兩個想到禁林里面探險的紅頭發說的,我還聽到他們說了鄧布利多在晚宴上對“未來黑魔王”的澄清。”
提到禁林,獨角獸又關切問道。
“塞爾溫,你對未來的禁林還有什么想法嗎?”
對涉及生存的問題,社恐也會主動。
想了一下,亞倫將自己一大一小兩個設想和盤托出。
因為,這兩個設想都需要獨角獸蕾雅的參與。
“明天你見到的那個小巫師,她也能幫助禁林重建,一些細致性的工作,海格的腦子是完成不了的,我打算交給她。”
這是亞倫的第一個小想法,利用禁林重建的機會,培養赫敏和獨角獸之間的友誼。
當然,亞倫也不會真的“壓榨童工”。
赫敏能進行的工作,應該只是一些計算和文書資料的保存,自己完全可以仿照送給麥格教授的靈魂傀儡,給赫敏也制造一個工具。
至于大想法,則是亞倫對整個禁林的規劃。
這部分,是他最近才決定的。
在這個設想中,將禁林分為許多層,每一層劃分的標準是飼養的神奇動物和綜合危險程度。
最外面一層遠離霍格沃茨城堡的,當然是最危險的,然后危險程度一層層降低。
這種安排既是為了保護小巫師,也有迷惑敵人的想法。
想象一下,伏地魔帶領食死徒從外部開始攻打霍格沃茨,先難后易的戰斗讓他們覺得已經沒有什么能夠擋得住他們了。
然后,等他們到達第一層禁林邊緣的時候,卻遇到早已等候在此的亞倫·塞爾溫,他們會是什么心情?
在這個大設想中,獨角獸的戲份同樣不小。
因為極高的親和力,亞倫需要她來成為一位“神奇動物管理員”。
“那禁林的資源能夠養得起這么多神奇動物么?”
“這樣不就又會出現馬人和八眼巨蛛的故事了嗎?”
“不會的,學校附近的無人山地這么多,禁林是可以一直擴張的。”
這只是開源的一部分,亞倫又接著說。
“那些比較危險但賺錢的神奇動物,都會放在學校周邊的一個個谷地里,而且還會對他們進行改造。”
“利用他們賺來的錢也可以反哺那些不太危險的神奇動物。”
“而且還可以參照麻瓜動物園的設計,建立一個神奇動物園,還能夠再賺一筆金加隆。
這些,是完全支撐得起禁林的運轉的。”
原本這是亞倫打算用來說服紐特的計劃。
現在看起來效果確實不錯,獨角獸蕾雅一副完全被說服的模樣。
她主動伏地,伸出前肢,問道:
“你不需要取這個月的血了嗎?”
亞倫一愣,獨角獸的主動讓他有些措不及防。
又想到了之前的伏地魔,老學長夢寐以求的血液,獨角獸就這樣主動提供給自己。
單憑這一點,他已經勝過伏地魔太多。
依舊是之前的十秒快速取血,想幫獨角獸愈合傷口的時候,蕾雅卻拒絕了,反而希望亞倫多取一點。
“你的生命力一直在衰退,我能感覺到我們的血十分相似,詛咒應該不會影響到你。”
“你喝下去可以補充生命力的。”
不僅是主動提供,還有飲用建議,要是伏地魔知道,不知道會是什么心情。
也許,會很絕望吧。
但最終,亞倫還是沒有同意獨角獸的建議。
潔癖發作的他,不回松林加工一下,是無法接受自己飲用生血的。
剛回到松林口,亞倫就看到赫敏在等著自己。
見赫敏小臉皺在一起,掃視她一周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亞倫,疑惑問道:
“赫敏,怎么了?又發生什么事了嗎?”
“亞倫,我...我有點緊張。”
沒想到見面之前,雙方都有點焦慮。
想知道赫敏焦慮原因的亞倫,于是追問道:
“是因為對方是獨角獸而緊張嗎?”
“不是,因為要去交新朋友。”
“我不知道自己準備得好不好。”
與蕾雅不同的是,赫敏沒有自卑,只需要提升自信。
“沒事的赫敏,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得到的。”
“亞倫,可我還是很緊張,比等待考試分數還緊張。”
“那我明天給你先用鎮靜魔咒吧,那你一定就不會緊張了。”
但對獨角獸的套路并不適用于赫敏,還是小女巫主動提議道:
“亞倫,要不你還是陪我練習一下吧。”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獨角獸了。”
“嗯?”
低頭對上赫敏鼓起的臉龐和渴求的雙眼,亞倫只好換了個口風。
“好吧。”
見亞倫“主動”同意,赫敏拍拍袍子,潤了潤嗓子,然后露出微笑,先認真地鞠了一個躬,才繼續說。
“尊敬的獨角獸小姐,你好!”
“我是來自格蘭芬多的赫敏·格蘭杰,今年十一歲,希望能和你成為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