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后,列車到站。
顧念念伸手搭在陸堯卿的肩膀上輕輕推了兩下,“到站了。”
男人睜眼看見的就是熟悉的臉,他緊抱住面前的人,語氣近乎懇求,“念念,別走。”
“我沒走,是車到站了。”
此時陸堯卿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他在車上做了一個夢。夢里顧念念沒有出車禍,也沒有失憶,兩人一起在海城讀書,畢業(yè)后買了一個小房子,兩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做法一起娛樂,和其他的小情侶沒什么兩樣。
可是結(jié)婚的那天,顧念念突然消失了,陸堯卿找遍了南城也沒找到顧念念。
再然后,就是顧念念把他叫醒。
面前人清秀雋麗,就是在夢里差點要成為他新娘的人,也是他在現(xiàn)實中實實在在找了六年的人。
再次遇見,他不想再放開她。
下車的時候,陸堯卿順手接過顧念念的行李箱。
南城比海城要冷一些,陸堯卿提前喊了家里的司機來接他們。
顧念念上車便報了酒店的地址,陸堯卿知道現(xiàn)在天色已晚,顧念念是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去陸家的。
下車時,陸堯卿拉住顧念念的衣角,語氣可憐,“什么時候去我家吃飯?”
顧念念想了想,“明天晚上吧。”
明天上午她去祭拜完父母,還想回小時候的家里看看。雖然她現(xiàn)在失憶了,但是范家夫婦早就把她父母的事情告訴她了。顧家也還在原來的地方,鑰匙也從范夫人何媛手中拿來了。
陸堯卿:“你在南城待幾天?”
顧念念有五天假期,“三四天吧。”
陸堯卿:“夠了。”
什么夠了?
顧念念的疑問還沒被問出,陸堯卿就讓她趕緊去收拾收拾睡覺了。
看見顧念念拉著行李箱進(jìn)酒店之后,陸堯卿才讓司機開車回陸家。
這次回南城是幫父親的朋友打一場官司,做原告告被告人賠償經(jīng)濟(jì)損失的。很簡單的小案子,放在以前,陸堯卿都不接。只不過這一次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才回南城一趟。
這個案子后天開庭,陸堯卿在海城的時候就看過案子的詳細(xì)資料,被告開車撞傷了原告的母親,警察來的時候查出來被告超速加酒駕,但是有證人證明被告開車之前并沒有喝酒。原告一氣之下就把被告以故意傷害罪告上了法庭。
雖然看過案子的詳細(xì)資料,但是陸堯卿明天還是要去親自見見原告。
入住酒店的顧念念洗完澡后趴在床上和范夫人何媛通電話。
“媽媽,我到南城了,你放心吧。”
何媛靠在椅背上,心疼的看著手機里的顧念念,“這么多年沒記起來,怎么突然想找回記憶了?”
怎么突然想找回記憶了?
“也不算很突然吧,就是前段時間無意間看到十幾年前關(guān)于爸爸的新聞,想要回家看看。爸爸對于全南城的人們來說是個英雄,我想知道對于曾經(jīng)的我,是把他當(dāng)做英雄還是在怪罪他。”
顧念念換了一個姿勢,盤腿坐在床上,原本蓋在腰上的衣服被她搭在肩上。趴著久了感覺有點上不來氣。
何媛一聽,笑了,“你父親當(dāng)然是你的英雄。他還是我們大家的英雄。”
顧偉晟出事時,顧念念已經(jīng)九歲了。九歲是個很會記事的年紀(jì)。即使過去這么多年,顧念念在失憶之前,一直把顧偉晟當(dāng)成英雄。至少在所有人眼中,是這樣的。
是英雄嗎?顧念念不這么覺得,她覺得如果是現(xiàn)在的自己,可能恨會比敬佩多一些。
“好了,”何媛說,“早點睡吧,明天早點去看看父母。”
顧念念攏攏搭在肩上的外套,乖巧回應(yīng),“好的,媽媽晚安。”
掛了電話,何媛起身走到臥室。
范姜良和顧偉晟是同事,也是一個緝毒警察,當(dāng)初顧偉晟的那場那場行動他也參與其中。
“念念怎么說?”范姜良端著水杯,杯口還在往外冒熱氣。
何媛將外套掛在床邊的衣架上,掀開被子爬上床,語氣無奈:“念念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說是想知道父母親是個什么樣的人。”
聊起顧偉晟,范姜良一臉惋惜,“晟哥是個好警察,一生正直,只是可惜了。”
何媛:“關(guān)燈吧,不說了,只希望念念知道真相后,別怪我們就是。”
范姜良放下水杯,關(guān)了燈,良久后才說:“怎么可能不怪呢。”
翌日,顧念念在天蒙蒙亮?xí)r便醒了。
明明每年都會回來祭拜,但是今年,心里隱隱多了些期待。
她拿起手機隨手回了兩條醫(yī)院那邊發(fā)來的消息,就起床洗漱,換了一身黑色的裙子,還化了淡妝。
在去墓園的路上,顧念念特地停車挑了兩大束菊花,還有一束向日葵。
聽何媛說,她媽媽很喜歡向日葵。
南城今天沒下雨,但是也沒出太陽。天氣陰沉沉的,顧念念望向車窗外的天空,心想: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過了這個雨季。
墓園離市區(qū)有大概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顧念念在車上睡了一小會兒,快到的時候才慢慢轉(zhuǎn)醒。
第十七排,是顧念念記憶中第六次來這邊了。
一排排的墓碑莊嚴(yán)肅穆,整個空氣中都有壓抑的感覺。
顧念念一步步走到墓碑前,顧偉晟和沈裴的墓碑相鄰放置,左邊的顧偉晟一臉嚴(yán)肅,硬朗的面部線條顯得整個人更加嚴(yán)肅;右邊的沈裴和顧偉晟剛好相反,她笑容燦爛,眼睛瞇成彎彎的月牙形,一看就想讓人親近。
“爸爸、媽媽,”顧念念把花分別放在兩人的墓碑前,用紙巾輕輕擦拭墓碑,“這是記憶里第六次來看你們了。如果知道我把你們忘記了,你們會生氣嗎?”
顧念念:“何媛媽媽說,媽媽是個溫婉的人,很少和人生氣的。何媛媽媽還說,爸爸媽媽都很愛我。但是爸爸媽媽為什么要把我一個人拋下?”
自從六年前車禍醒來之后,顧念念就很少再有很大的情緒波動,甚至沒有流過眼淚。但是和顧家夫婦聊著聊著,顧念念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媽媽,我該不該把之前的記憶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