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早先被蕭業吩咐研究蜂窩煤的同村族人已經出了初步成果，不少不同混合份量的煤球正在晾曬，旁邊還有已經燒過的煤渣。

蕭業看了一下最符合要求的煤球燃燒情況，又看了一下準備好的地下人工孵化室，然后開始給眾人解釋煤球燃燒有毒的問題，最后被問得煩了，強壓下想要得個保證的同村，直接擺手讓他們按自己的要求去做就好，不然就別做。

這些同村不就想要他給他們兜底嘛，但這事能做卻不能做。

只想吃紅利，卻不想投資，還想讓他包賠，怎么地？事是他一家的事兒啊？當他冤大頭？

小民這個貶義詞說的就是這樣的人。

打發走了那些麻煩，蕭業進入自家挖出來的地下室。

人工孵化需要一個最好是恒溫的環境，原本蕭業是打算在地面上建房子的，但恒溫條件無法保證穩定，也太麻煩，思來想去，還是得了父親的經驗，直接挖一個地窟，簡單、省事，符合條件。

蕭業重點檢查了一下地下室的通風口，燒煤，也就是石炭，是有危險的，前世燒煤球因密封而死的屢出不窮，不可不防。

通風不需要多講究，只要有個洞，就很難死人，更何況只是下來檢查一下，順便給雞蛋翻個身，花不了多少時間，想死都難。

順便說一聲，給雞蛋翻身，也是一個人工孵化的關鍵小竅門，不然受熱不均勻，孵化不出來，那些老母雞孵蛋的時候就會給雞蛋翻個。

“還有其他問題嘛？”蕭業問道。

人工孵化畢竟是個新鮮事物，他家投入也不少，方方面面都要準備妥當才是。

“有。”同族之人開口說道：“少爺，您說的那個溫度，全靠手摸的話，實在不好把握，如果有其他法子就好了。”。

“這個啊。”蕭業皺了皺眉，低頭沉思起來。

掌控溫度無過于溫度計的使用。

溫度計的構造說起來也不難，他們用的也不用多精確，無非是一個空心玻璃，往里面灌注一點水銀，這就是最初級的溫度計，用到人工孵化上夠用了。

這個時代其實已經有燒玻璃的技術了，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琉璃，只是琉璃的發展方向不是往透明無色上走的。

受玉在中原文化中的影響，手藝匠人們在燒玻璃的路上一直在往玉色玉質上狂奔，透明無色的反而是不合格產品，倒是手藝的確沒的說，足可以假亂真。

所以，讀書人身上佩玉，其實佩的可也能是琉璃，畢竟琉璃多便宜，還是窮書生更多。

燒玻璃的技術有，無非是砸點錢，讓手藝工匠們往無色透明的科技樹上點點。

制作手藝也不成問題。

可蕭業一時半會兒還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不是錢的事。

手藝工匠的地位并不高，如果不要臉，強橫一點，就憑老夫子的秀才身份，往那一站，敢讓你白干活有木有。

問題是燒琉璃的人這里十里八鄉都沒有一個。

想想就知道，燒琉璃做玉，這東西市場就不是面對窮的一批的鄉下人的，都是大縣城才有的。

手藝工匠們都不在這里討生活。

實實在在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溫度計只能等他去參加府試的時候再說了，但是時間也不能這么浪費過去。

蕭業思索良久，想出一個簡單的用水溫來控制溫度的法子。

燒煤球的時候在四角放水，憑借水溫來間接控制地下室溫度的高低，算是馬馬虎虎解決了問題，有多少效果先實驗一番再說，多看看、多模摸，能彌補很多問題。

解決了當前的問題，蕭業開始全力備考。

八股文的考試隨著時間推移只會越來越難，越來越偏僻。

明朝八股文科舉的出題不能重復，又尊崇朱熹的“存天理滅人欲”理念，所有出題、答題，都要在圣人，尤其是朱熹的圣賢書籍中尋找。

一個人再牛，又能寫多少東西？

朝廷正式科舉兩三年一次，童生試更是年年有，再多的東西也出完了。

主流書籍出完了，又不能重復出題，那剩下的可不就得往偏僻書上深挖。

然而挖著挖著，冷不丁的就會發現一個事兒：科舉考卷的出題人出完題后，出題人竟然自己都可能答不出來。

你說這事好笑不好笑？

出題人都如此艱難了，考生的困難可想而知。

半個月后，老夫子過來招呼蕭業準備出發。府城有點遠，而且他們還要拜訪走關系，需得提前出發。

蕭業收拾好行禮，跟著老夫子，帶著兩個家丁，趕了兩輛驢車出發。

古代的路不太好走，不如前世公路那般平坦，一路搖搖晃晃，只坐了半天，蕭業便直感渾身酸軟疼痛，腦漿子好似都要搖糊了一般。

時間一晃，天色已經將暗，一行人正正好的趕在日落之前走到了一處客棧所在。

路遇客棧這不是巧合。

客棧不是隨便選個地就開的，其中也是將技巧的，就跟高速的服務區一樣，落在哪里都是有說法的，是根據行路之人的路程、腳程推算而來，與所謂的大數據統計有異曲同工之妙。

可謂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將驢子遞給過來接手的店小二，蕭業跟著老夫子走進客棧。

客棧內挺熱鬧，打眼一看，有三四個十五六的少年正落座大堂吃飯。

有少年在此并不稀奇，科舉不限年齡，上到垂垂白發，下到青蔥少年，都可參加。

一般來說十五六的少年參加科舉才是正常，蕭業這樣十二三四，卻是天才人物。

但讓蕭業看的有趣的是，他們非但沒有坐到一塊兒吃，還拉開了彼此距離，而且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正好各占了一個方位。

蕭業看了幾個少年一眼，選了一張離自己兩人最近的空桌走去。

正落座，蕭業余光不小心正好看到面前的少年明顯松了口氣的表情，于是下意識地看向其他幾個。

卻只見他們的表情一般無二。

蕭業無語。

真真是讓人感到好笑。

都說文人相輕，少年意氣，你們就因為自己沒有跟其他人坐一塊兒而松口氣的動作是認真的嘛？

嗯？

蕭業：、、、、、、莫名的修羅場。

場面氣氛有點僵硬，大家都沒有拉下臉過去找另一人搭話的意思，安安靜靜吃完飯，等小二喂好驢，又簡單補充一下飲水，蕭業一行繼續出發。

當下朝廷法度還未崩壞，四人走的又是大路，除了路有點顛簸外，一路上平安無事。

臨近府城，行人越加多了，遠遠地便能看見在城門口排著的隊伍。

蕭業粗略的看了一眼，發現其中一半兒的行人隊伍之中都帶著讀書人打扮的少年學子。

“人真多。”蕭業心中頓生感慨。

這還只是正當齡的少年學子，如果再算上其他年齡段的科舉學子，人數只怕會更多。

只從這一點上來看，別管科舉的八股文制度是否扼殺了人文，壓制了科技，它在文教上的功勞都是不可否認的，就憑讀書人的數量便可窺見一二其中功業。

而且科舉制度的確立也的的確確給了大眾一個改變自身的機會，這無疑乃是一大幸事，是中原文化發展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蕭業心中的感慨并不耽誤腳程，四人排隊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