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氣比較冷，尤其是在三月份的湖面之上，船艙的四角點著熊熊的炭盆，用來驅散深夜的寒意。

在交了十兩銀子后，一位婢子領著兩人進入船艙，眾人紛紛扭頭，看向兩位穿著月白袍的青年人。

姜北望腦海里很快想起上官勝講述過打茶闈的規矩。

盡量讓自己的笑容斯文些，不那么猥瑣，朝眾人作揖：

“在下永樂縣秀才上官勝，各位兄臺有禮。”

來這里的幾乎不用真名，就算遇到熟人也裝作不認識，除非一起來嫖的。

在場眾人中，有穿錦衣的紳豪，也有國子監的學生，身份都不低。

有人不甚在意的移開目光，有人打量審視，有人回以微笑。

看來在京察期間，大淵的官員們都老實安分許多…要是還在平時，以凝香姑娘的段位，鐵定都被某位官老爺包船了…

姜北望和宋偉坦然入座，宋偉看起來比較斯文，不愛說話，實在是閬中羞澀，進艙的十兩也是姜北望拿的。

而姜北望目光一直黏在一位稱為“席糾”的花魁身上。

身穿薄紗的花魁站在二層鏤空的走道，他眉目如畫，身姿曼妙，神韻天然。

這個姑娘很奈斯啊…閱女無數的姜北望也被這位女子給驚艷到了。

看起來這里的花魁要比勾欄的檔次高上許多。

論氣質，這位花魁要比大家閨秀文雅和秀美，論穿著，有著這個時代不敢穿的薄紗衣裙。

香肩半露，脖頸修長，裹胸半罩著一層黑絲薄紗，溝壑若隱若現，美不勝收。

有勾必火…姜北望默默點頭，私下和宋偉說道：“偉哥，這位席糾卻是有料，能當上花魁是有道理的?！?

宋偉細細斟酌，英雄所見略同，點了點頭。

凝香姑娘今天充當席糾的身份，也叫令官，令官也是主持席上行酒令的職責，是席面上的氣氛擔當，這個活一般都是名妓和花魁來做，一般尋常女子做不了，這對文學修養要求極高。

這回正輪流說聯語，聯語也就是對對子，而此時恰巧輪到坐在一旁發愣的宋偉。

姜北望用腳后跟踢了踢他，小聲提醒：“偉哥輪到你了，你給說個上聯。”

宋偉出身寒門，自然是真才實學，可唯獨對對子把他給難到了。

他拿起桌上酒水舉杯沉吟許久，向窗外的星星看去，緩緩開口：“看星星一顆二顆三顆。”

一聯完。

凝香姑娘揚了揚手中行酒令，對宋偉的上聯一陣點評吹捧。

宋偉憨笑著，抓著腦袋，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對凝香姑娘的稱贊頗為受用。

這就是席糾為什么要有名妓和有文學修養的人當的原因，沒點文學修養的女子，沒點水平，即使你想拍馬屁，也拍不響。

點評過后，資容勝美的花魁小娘子，一雙盈盈眉目落在了姜北望身上。

酒席之上的眾人也紛紛朝他看去。

對對子我不是很拿手啊…單單是對的工整就很難了…姜北望不動聲色，心里暗暗焦急。

不經意的看向湖面之上，水面波光粼粼，姜北望靈感一動，故意飲了一杯酒，做出豪邁灑脫狀，朗聲道：“湖中魚一條二條三條。”

“妙??！”在座的眾人眼前一亮，當下，再看兩位，臉上不由多了幾分微笑。

算是承認兩位有實力與他們競爭花魁的資格，把他們當做同一水平的玩家。

一旁的宋偉此時也對姜北望高看了一眼，嘴上不由稱贊，不是這位搭檔才氣如何，而是知音難尋。

凝香姑娘捂嘴竊笑，照例對姜北望作出的下聯評價和吹捧，這也是沒辦法，實在是這幫人的水平在這，客人們是花了銀子地…

笑容過于職業化，評價完不在看我，站姿有點僵硬，只是在勸酒的時候小酌一口…姜北望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位花魁的肢體語言，想從中知道一些訊息。

綜合前世身為律師對原告心理學的角度來分析，姜北望做出結論：這位花魁小娘子對我們這幫玩家的水平沒有瞧上眼啊！

一直壓著性子陪著走了一輪對對子。

宋偉自高奮勇，提議道：“我們不妨去二樓投壺，對對子，我真的不行?！?

姜北望看了眼守在樓梯口的小童，結合上官勝對花坊的介紹，回道：“嗯…偉哥這個好像是有難度地，必須在一輪行令中脫穎而出才有資格上樓。”

宋偉恍然，無奈搖了搖頭。

而上一句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這時，婢子又帶過來一人。

好一個俊秀青年，肌膚白皙，眼神清澈，一根木簪將一頭長發束于腦后，藍袍在微風中飄蕩，姿態翩翩。

眾人紛紛側目，就連凝香姑娘也為之驚色，如此俊俏的小奶狗，她也是沒多見。

那特地打扮一番的少年郎進來之后，掃視一圈后，陡然愣住，身體僵直在原地。

姜北望眼皮一陣亂跳，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好巧?。　?

“你們認識？”一旁的宋偉看了看兩人，露出詫異。

何止認識，他是我死黨、基友、加情敵…姜北望按下激動想要問候對方的沖動，淡定的笑道：“我們有過幾面之緣，想來上官兄還記得記得在下吧！我們在東大街見過?！?

他自報家門，故意提醒上官勝，讓他用假名。

這是出入這些風月場所必備的技能。

上官勝時不時的聰明一下，他很快就Get到姜北望的意思，并朝著眾人作揖道：“在下上官白…姜大朗，永樂縣學子?！?

他介紹完，便被婢子示意入座。

好好好，你這是玩我是吧，幸好我用的是上官勝…姜北望在心里吐槽，借著喝酒裝作不相熟。

行酒令繼續，沒過多時，婢子又領了兩人進來。

左邊一個相貌俊朗，風度翩翩，手持一把折扇，其上有株蘭草甚是不俗，一看就是一位青年才俊。

而右邊一人，身材魁梧，長相猥瑣，還有一臉胡茬，長的倒是耐看，一副暴發戶的裝扮，整體看起來有著與富商和學子迥異的一股彪悍氣息。

這位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一進屋，隨意一掃，忽然愣住，隨即全身石化立在原地。

姜北望：“……”

上官勝：“……”

宋偉：“？？？”

婢子看了眼身后沒人，轉身柔聲道：“兩位里面前，老爺，您這邊入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