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繁，在看什么呢？難得看你愿意閑下來。”

“啊？沒看什么，只是有些擔心。”

“在擔心他？”

“嗯。那個任務，不應該是晉升任務。”

“是，那是專門給他的。”

“為什么？”

“他如果不展現足夠的價值，現在的鎮守司，沒有必要額外承擔他這段因果，就像你說的，他的修為不高。

但是他這個人，很有意思，或許可以成為那個破局人。所以我愿意給他一個機會，那個任務是我的考驗！”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片刻后，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這次帶著微微的冷意。

“那些人究竟要鬧到什么時候！”

良久的沉默后，秦霜長嘆一聲，道：“丫頭，你還不明白？不管他們怎么爭，我們都會是這般處境。對他們而言，首先需要的便是這個世道亂起來，在這一點上他們的立場是一致的。

他們也不會允許有一群人有足夠的實力，能約束他們的行為。”

“上面的那些大人，也沒辦法嗎？”

“我不知道那些大人會怎么做，我只知道，我現在連一個小小的泰平城的問題都解決不了。鎮守司現在的局面，已經是各位大人盡力在維持的結果了。”

“他們這么做，就不怕我們真的放手不管？”

秦霜不再說話，只是淡淡的看著她。

在他的注視下嗎，卜繁慢慢斂去了臉上的不忿，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將頭低了下來。

一道若有似無的嘆息，消散在風里。

......

......

一個時辰后，已經恢復好的裴寂掃視一眼洞穴內，雖然剛剛的打斗時間并不長，但是那些瓷器還是都碎在了碰撞的余波里了。

只是在一些偏僻的角落里，還有一些卷起來的字畫，看上去并沒有受什么損傷，大約十幾幅的樣子。

本著不浪費的原則，裴寂把這些完好的字畫一股腦的全包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值不值錢，但是帶走總是沒錯的。有錢能使鬼推磨，誰知道啥時候就能用得上銀子呢。

當裴寂提著手中的大包小包走出洞穴，此時太陽正值落山之際，落日金黃璀璨的余暉灑在這片純白的國度，構成了一副金白交織的絕美畫卷。

他略帶恍惚的看著環視著周圍的一切，忽然，似乎是心有所感，他遠眺著回城的方向，眼神由欣賞感嘆，慢慢變得充滿寒意。

一個多時辰后，披著漫天的月光與星光，裴寂一拉韁繩，雙腿一夾，馬緩緩減速后，站定在原處。

循著他的視線，遠處，穿過森林的遮擋，依稀可見的是環繞著泰平城的那片農田附近塢堡升起的星星點點的火光。

而近處，是宋曦！

只見他緩緩睜開眼，眼中似乎帶著惋惜，看向裴寂身后系在馬身上，此時還在緩緩的滴著血的包裹，道：“你居然能完成鎮守司的任務？”

“嗯，怎么，讓你很意外？”

對于裴寂這樣的一個變數，他似乎也有很大的聊天欲望，只見他沉默了片刻后，道：“是，很意外。之前能把那兩頭豬殺了，現在又能完成鎮守司的任務，你身上的秘密看起來并不小。而且，你似乎并不奇怪我會在這里。”

“宋曦，宋家的人。雖然宋家只是一個小家族，比不了內城區里那些真正的大世家。但是你現在這個身份，不就代表著你們宋家是他們這個計劃的核心參與者嗎？

出現我這樣的一個變數在這里攪弄風雨，又和你有關，你出手來處理掉我這個變數，也很合理，不需要奇怪。

而且，我如果告訴你，你出現在這里，是我安排的呢？”

宋曦眼神陡然一縮，隨后又慢慢恢復平靜，看著裴寂，自顧自的說道：“兩頭豬妖而已，殺了也就殺了。

你留在府衙，等三天之后主簿回來，以你的天分，他也不會殺你。到時候我們做真正的同事，享受這榮華富貴，不好嗎？

你現在選擇了鎮守司，鎮守司還把你出賣了，后悔了嗎？”

裴寂輕笑著搖搖頭，道：“以二階初期的修為來這里截殺我，現在卻想著攻心，看來，你所謂的榮華富貴，把你作為武者的心氣都磨滅了。

我待在府衙，三天之后確實不一定死，不過我不愿意像你這樣活著，更不愿意把自己的小命寄托在別人的恩賜上。懂？

至于鎮守司出賣我，呵呵，你是把我當傻子嗎？還是覺得我會認為鎮守司的人都是傻子？即使是要出賣我，也這么不干脆，只出賣一個方向。

城西的所有小路，都會在這里之前匯聚到這條主路上。你在這里等我，不就說明你其實也只知道我去了西邊嘛。

以你們的手段，想知道我去了西邊，那不是輕而易舉。”

宋曦聞言，眼神一凝，沉默著深深的看裴寂一眼，似乎是想要將裴寂徹底看穿，看看他背后的秘密。

他不理解，一個人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變化呢？

在這片世界不缺少天才，即便是小小的泰平城里，在一境三階修為精進迅速的天才般的人物也層出不窮。

裴寂修為精進的速度快，只是讓他有些驚訝，但是心性的變化，他實在是不理解。

......

......

“秦司長，在看什么呢？嗯，從你這個角度看去，這星空下連綿的農田和星火，和遠處的群山，似乎也別有一番滋味，還是你悠閑，有興致啊。”

秦霜站在外城的西城樓上，目光朝著遠處遠眺著，突然，一個上身著甲，氣度威嚴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他的身邊，操持的豪放的聲音，又帶著些許的戲謔，緩緩說道。

秦霜像是被黑夜中的風景吸住了一般，頭也不回，只是淡淡的說道：“呵呵，人年紀大了，就是喜歡發呆，看風景。倒是趙都尉，怎么也有興致到這里來了？”

趙都尉輕笑道：“我對風景倒是沒什么興趣，只是覺得你可能會在這里，就想來看看你。”

“哦？”秦霜把頭轉過去，看著趙都尉，臉上表情不變，“現在看到了，有什么想法？”

趙都尉把臉上笑容一斂，神情肅然，眼神中帶著冷漠和一絲血腥，道：“我一直覺得，我們共事這么久了，應該還是有那么一些默契的。但是今天的事，我不理解！秦司長，你想要干什么？”

秦霜聽了這話，定定的看著他，突然臉上浮現一個很開心的笑容，只是那眼神里的冷意，透骨三分：“如果你忘了，我提醒你。

鎮守司是完全獨立于軍政兩系的機構，甚至在必要時，還有權直接接手所有權力。我并不覺得我需要和你有什么默契。”

趙都尉臉上神情瞬間急劇變化，只是在霎那間便變得極度陰沉：“好好好，看來秦司長是做好了五年前的事重演的準備了。”

秦霜此時的表情已經重歸淡然，淡淡的瞥了趙都尉一眼，道：“五年前的事，如果重演，你可以試試看你家那個老祖宗能不能救得下你。”

趙都尉一臉不忿，還想再說什么。

一個一身簡樸青衫，文士方巾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現在城樓上，操持著溫潤的聲音，看著倆人道：“好了，有些話不是開玩笑的。我管不了你們倆，就想安安穩穩的把我這幾年過完，能不能給我個面子？”

趙都尉淡淡的看中年男子一眼，道：“既然商城主這么說了，那我也不多說什么。希望秦司長好自為之！哦，對了，秦司長，你在等的那個人，怕是回不來了。

我剛剛修煉結束，聽下面的人稟報，才知道這泰平城，出了個這么有意思的人。

宋曦去了西面，我覺得有那么點冒險，人怎么能只寄希望于情報呢？所以我在其他三面也安排了一個人手，迎接他。”

趙都尉一邊說一邊將眼神死死的放在秦霜臉上，期望能看到秦霜露出一些情緒波動，傷心，難過，失望，黯然甚至是開心都可以。

剛剛秦霜語氣淡然卻又簡單直接的威脅，雖然后面商清出現當了和事佬，但是他知道，他輸了一籌。

現在，他想扳回一城。

不過，等了許久的他，還是什么都沒看見，秦霜那個風輕云淡的神情。

“鎮守司現在的敵人，不止是妖魔。既然他想加入鎮守司，這也是他需要面對的。過了，就是我鎮守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