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芳閣，

此處老板極有商業頭腦，蹭“屋內風吹熱”的熱度，隆重推出了兩場戲，《狀元郎歸鄉記》以及《俠女傳》。來頑樂的客官，不但能身臨其境的感受劇情，更能競價得女主演，往最上等的客房中，繼續不便展示在眾人面前的劇情。

以這營銷手段，清芳閣是人山人海，才近黃昏門前就已是擁擠不堪。

錦衣公子站在匾額之下，一身雍容華貴之氣盡顯。

這等煙柳花巷，迎客的老鴇最是能看人下菜碟，在人群中發現了錦衣公子當即舍棄身邊人，迎了過去。

“誒呦，這位爺看著面生的緊，可是熟客介紹來的？”

隆慶帝微微皺眉，老鴇身上的胭脂味兒有些刺鼻，雖不算劣質，可比在后宮中妃子們精心調制，搏皇帝喜好之心的，實在差之千里。

以手遮鼻，隆泰帝問道：“聽聞此處有演戲的，青樓不唱曲，反倒演戲實是稀奇，我便來湊個熱鬧。”

老鴇滿臉惋惜，“哎，客官你有所不知，我們這閣里火熱的很。若想聽戲，都得提前定了席位，如今場間的席已經沒了。要不您看加點銀子，往隔間去坐？”

“隔間與場中的席位自然不同，茶水暢飲，作陪姑娘也是一等一的好模樣。”

隆慶帝心知這老鴇見他是生客，故意誆騙銀子，不過他也正不缺銀子，回首使個眼神，夏守忠立即上前，遞上百兩銀票，“去安排吧。”

見了銀子，老鴇笑得更燦爛了，忙往里面招呼著，“天字三號兩位，有請！”

……

老鴇所言“天字號”，也就是二樓的單間，一桌幾椅，木窗正對場中。俯視戲臺，視角也算不錯。

隆慶帝二人來得晚了些，《俠女傳》已是唱過了一半，短工已經將俠女救下，正待第二天醒來，有一場打戲，而后就步入不可描述的劇情里了。

“貴人久等了，奴婢小梅，小蘭來伺候左右。”

話音方落，兩個妙齡女子踩著蓮步，扭著柳葉腰，入門而來，一人坐在隆慶帝身邊，一人坐在夏守忠身邊。

見此景，夏守忠冷聲警告道：“手腳放干凈些，只倒茶就是。”

兩個妓子一聽，只覺莫名其妙，竟有人來青樓里不碰女人，難不成是太監？

不過也正好，少費許多功夫，拿一樣的錢，亦沒什么壞處。

兩女也應聲，“都聽貴人的安排。”

夏守忠的話實是有些煞風景，不過這些胭脂俗粉隆慶帝也不想碰，只怕臟了手，后宮隨便拉出個做粗活的宮女，都比這兩個妓子俊俏。

隆慶帝望向戲臺，戲也唱到了尾聲，如今臺上一對男女正在打斗喂招，引得臺下連連喝彩。

“我本好心救你，你竟恩將仇報，今日休怪我辣手摧花！”

嘶啦一聲，女俠客身上的黑色衣衫被撕碎，露出白皙如玉的肩頸來，場下人看得直吞口水。

“行走江湖多年，沒想到今日會在這陰溝里翻了船，便是自刎而死，也不會讓你這餓狼污了我的清白！”

“師父，您的再造之恩只能下輩子再報了！”

女俠客才要自刎，就被短工踢掉了手中之劍，而劇情，也在女俠客伏地，滿臉驚恐的狀況下，落下了帷幕。

嫣紅色的帷帳落下，有撐場人登臺，往臺下呼喝道：“諸位，方才都看清楚了，今日飾演女俠的是我清芳閣的頭牌，納蘭姑娘。這是納蘭姑娘第一次演出，想必接下來的劇情，也更能貼合原著。而之后的劇情由誰來演男角，便就看各位的實力了。”

“現在開始，十兩銀子開始競價，每次加價不得少于五兩！”

“中場一百一十號，十兩！”

“中場三十七號，二十兩！”

“……”

天字三號房，隆慶帝望著場中競價，不多時就漲到了百兩銀子，有些訝異。

“這東家真會做生意，原本在青樓里瀟灑，即便是頭牌姑娘也就是幾十兩銀子的，如今看來，怕是要翻幾番。”

夏守忠見皇帝極有興致，便試探問道：“陛，黃公子可是要競價？”

身旁小梅笑著接話，“這位公子一看就儀表不凡，身世不俗，若是能競價得納蘭姑娘春宵一刻，我們這等伺候人的奴婢臉上也有光彩。比別的房里的還高上一等呢。”

一旁小蘭也是幫腔，遞著好話。

隆慶帝一展骨扇，道：“不急，待最后壓軸就好。”

青樓就是容易讓人血氣上涌的地方，尤其當下的競價模式，更是比了一個顏面。

京中的紈绔，此時也聚集了不少，都等候著今夜將其他人比下去，賺得顏面。

天字二號房中，率先發聲道：“我家裴公子，三百兩，還望各位給個顏面。”

隆慶帝皺眉問道：“這裴公子是何許人也？”

夏守忠答說，“應是禮部侍郎裴匡之子。”

“裴三，你的顏面算得了什么？今日我儲靈在，誰也別想奪走納蘭姑娘的初夜！五百兩！”

見隆慶帝又要問，夏守忠搶先答道，“應是吏部尚書儲紹宗的小兒子。”

發覺隆慶帝臉色有變，夏守忠趕忙將房里的妓子趕了出去。

才回來，又聽場中叫價道：“天字一號，一千兩！”

隆慶帝一收骨扇，起身探向窗外，“天字三號，兩千兩。”

陌生的聲音傳遍場間，立即便引來了聽客的口誅筆伐，在天字號的最甚。

方才叫價的裴公子拱火道：“這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商販就敢來京城競價。儲少爺，我可給你面子了，可有人不給你面子，還不是一個。”

“天字一號，兩千五百兩！”

天字一號的隔間終于拉開了小簾，赫然入目的竟是賈家的公子。

賈家一門雙公，在京城里地位顯赫。就在十余年前，榮國府賈代善乃一品國公，門下所出九邊將領數以百計；寧國府賈代化雖為一等神威將軍，但任要職，官居京營節度使，總領京城兵馬。

那時賈家風頭無兩，誰人都要避其鋒芒。

如今的余威亦沒消減。

儲靈見是榮國府賈璉，也不再夸口，拱了拱手道：“原來今日是璉世兄在，我還以為是哪路神仙。小弟自不會與兄長爭先，只是我旁邊這一間似有人不愿。”

奉承之詞，聽得賈璉身心舒爽，似暖流游過四肢百骸。

又傲然道：“鄉野村夫，沒什么見識，不知者無罪，本公子也不會自降身份，與其一般見識。”

天字三號房中，隆慶帝將骨扇捏的噼啪作響，冷冷道：“朕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