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下，走在最前方的林黛玉將里面的聲音聽得最真。

不知房里在行何事，一時紅了臉停住腳，不再貿然往里間闖了。

探春只當林黛玉臉薄，不好意思第一個走進門，便大大咧咧的推開了門，徑直往房里走著。

一面走著，還不忘一面招呼著，“琮三哥，我們又來了，沒擾了你……你吧。”

探春往里間一看，就發現著一身銀紅襖，青緞背心，白綾細折裙離地還有一尺高，俏生生的晴雯，正坐在賈琮腿上嬉笑。登時是進退兩難，不知還該不該往前邁步。

“三姐姐，你怎得不走了，莫要堵著門呀。”

姊妹中最小的惜春，墜在探春身后，根本不了解里面的情況，疑惑的瞪著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著探春。

探春回頭尷尬一笑，“我們好像，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注意到來外人了，晴雯身子彈起，跳下地面，臊了個大紅臉。回頭看向賈琮，直皺眉眨眼，向外間姑娘們努著嘴，想要尋些吩咐，可只見賈琮笑著回應，卻不言語。

別無他法，晴雯只好硬著頭皮往外迎客。

“姑娘們坐，我這就沏茶去。”

晴雯才要出門躲躲，就被迎春拉住了。

“不用忙了，我們就是來看看的，不久留。”

躲避不得，晴雯只能又往房里尋求援助，哭喪著臉，不知如何是好了。

賈琮起身，將眾女迎入房里。

“姊妹們來的倒巧，方才我正與晴雯作畫呢。”

“作畫？”

琴棋書畫是大家閨秀的必修課，也是她們為數不多能在房里做的事了。

眾姑娘們不說精通此道，但也多有涉獵，其中惜春更是畫得一手好畫，常常被賈母拉出來，要她繪出景。

探春雖偏好書法，但對于繪畫也是極有興致的，聽賈琮一說，當即被吸引了注意，忙道：“畫的什么畫，快與我們瞧瞧。竟不知琮哥兒還有這等長處呢。”

賈琮領著眾女來到桌案前，將方才為晴雯繪得畫像平鋪在案上，“只是閑暇解悶時做的，并不算精通，讓姊妹們見笑了。”

賈琮說話的同時，眾女已經被畫作吸住了目光。

美目流盼，顧盼生輝，發絲似都纖毫畢現，長裙飄飄，栩栩如生，宛如出塵仙子，清麗脫俗，非但描繪出晴雯本來的容顏，似還畫出了美人骨，更多了幾抹風情。

“太好看了吧，這真是琮哥兒你畫的？”探春摸著宣紙，已經手不釋卷了。

林黛玉也聚精會神品著畫作，控筆流暢，層次分明，若是不知出自賈琮之手，她還以為是哪個大家所作。

點了點探春的腦袋，林黛玉提醒道：“這畫的墨跡還沒干透呢，還能是房里誰作的？”

迎春也驚訝于面前這個陌生弟弟的手段，起初她還以為賈琮要科舉，只不過是為了騙取老祖宗的同情心，不想是真有才華的少年，也換了一副眼光看人。

惜春癡癡的看著畫，她是姊妹們中最了解畫的了，也最能看出畫的精妙絕倫之處，一時間想要將畫印在腦子里，好回去反復揣摩，欣賞。

只有薛寶釵完全不驚訝，似是早就知曉賈琮有這般手段，依舊是板著臉，不作聲。

“琮三哥，你能不能給我也畫一幅呀？我不比晴雯姐姐難看吧，你可不許把我畫得丑了，至少不能比這幅丑了。”

探春撒著嬌的搖晃賈琮的手臂，一雙杏眼頻眨，淺淺梨渦掛在臉上，嬌憨可人。

“好，沒問題，那你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我這便給你作畫。”

“謝謝三哥！”

探春撥開人群，笑嘻嘻得坐在椅子上，嘴唇輕輕揚起，得意的看著姊妹們。

賈琮鋪紙，沾墨，筆走龍蛇，畫作一氣呵成，不知不覺周圍女孩子看得都呆了呆。

沒過多久，賈琮便擱了筆，“好了，過來看看吧。”

探春滿心歡喜的走近，一看畫登時眼睛彎了彎，捂嘴感嘆道：“三哥畫得太好了，極襯我的心意。眼角略微上揚，眉尾淺淺倒八字，我的臉就能變英氣這么多嗎？要不往后我便這樣修修眉？”

一向不善言辭的惜春，終于鼓足勇氣道：“三哥，能不能幫我也畫一幅？我最喜歡畫了，想回去學學三哥的技巧，等三哥考完州試，能不能教教我呀。”

惜春還是個娃娃臉，稚嫩的很，站著也就比賈琮坐著稍稍高一些，與迎春，探春一般的釵環裙襖，更顯得精致幾分，如同個瓷娃娃。

賈琮寵溺的摸了摸她的發髻，“好，那你也坐那去。”

探春又拉著迎春道：“二姐姐，四妹妹都有了，你不也畫一幅？琮哥兒是你親弟弟呀，你還不好意思麻煩他不成？”

三春整日形影不離，吃穿用度都是一般，這畫自然也不能厚此薄彼，未待迎春開口，賈琮便道：“無礙，今日都有份。”

一炷香過后，惜春和迎春都滿意的拿到了自己的畫像。

賈琮又看向了旁觀的林黛玉，提起袖袍擦了擦額頭的汗，“林妹妹，該輪到你了。不過事先說好，林妹妹長得極美，我只怕畫不出模樣來。”

聽得打趣一句，林黛玉輕抿著嘴唇道：“琮哥兒謙虛了。本以為我沒份的，既然有我，我還挑剔些什么，權聽琮哥安排就是了。畫的丑了，大不了年節貼在門上做門神。”

賈琮也不禁笑了起來，林黛玉毒舌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做門神怕是不能驅鬼，只能招賊了，任誰見了天仙似的人兒，不想推門看看。”

兩人逗趣，聽得薛寶釵直膩歪，翻了翻白眼，與鶯兒吩咐道：“鶯兒，芒種節點的《牡丹亭》讓戲班子換成別的曲吧。”

“啊？”鶯兒注意力都在畫上，不明白小姐為什么突然扯出這題外話，“為什么呀？”

“房里都唱上現成了的，還尋戲班子唱什么？”

林黛玉略微紅了臉，賈琮也笑笑不作聲，提筆作起畫來。

林黛玉今日一身湘妃色的圓領襦裙繡著桃花紋，肩皮白色小褂，腰間翠青色的系帶圍著柳葉腰，似盈盈一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臉上星眼微餳，香腮帶赤，更多些少女的嬌羞。

要說女孩子是世間鐘靈毓秀之物，在林黛玉身上就彰顯的淋漓盡致了。

自然，賈琮還是以欣賞的角度偏多，畢竟林黛玉的年紀實在太小了。

“噫，琮三哥之前畫的都極好，怎么畫林姐姐真的不太像呢？”

在賈琮身旁旁觀畫作的探春，見賈琮勾勒了眉目，不禁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