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杰斯挪動屁股，意圖讓方林擋住上方投下來的目光。

方林看了一眼不遠處，平地高出兩階的樓梯口被擴寬出來的一片區域，有三個身穿禮服的男人圍坐一起喝酒飲茶，周圍被木制欄桿擋住，只能看見他們的上半身。

由于位置比較高，他們卻能輕易看清楚臺下。

方林不慌不忙地吃了一口雞肉，嗯，草原松雞有點咸。見男人望了過來，方林放下刀叉，舉起威士忌示意。同時，他壓低聲音對坐立不安的羅杰斯說道：“別緊張，你沒看見他們正在喝下午茶嗎?！?

男人眼睛一亮，也學著方林的動作抬起白瓷茶杯。兩人相視一笑。

羅杰斯握住威士忌的酒瓶，想往杯中倒酒，一只手擋在中間。

“是滿的。如果你想喝的話。”

羅杰斯與方林眼神對視，對方棱角分明的臉上有一股鎮定，最終，感染了羅杰斯。

“你，不怕，他們過來嗎？”羅杰斯說話還是有點斷斷續續。

方林白了他一眼，“我怕什么？他們要找的又不是我?！?

說完，他察覺對方再度緊張，隨后又解釋道：“你不是說，他們的目標與法律相違背，這樣一群人，怎么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隨便和陌生人搭訕？”

方林的解釋讓羅杰斯松了一口氣，還沒有等他再說些什么，卻又被方林的一句話提到嗓子眼。

“他不主動，我也可以。”

羅杰斯緊張得臉上發紅。

“不如，你說說，你為什么這么害怕他們？”方林放下刀叉，作洗耳恭聽狀。

“我曾經闖入了他們的祭祀現場。”

“然后呢？”

“執法單元摧毀了一切。”

機器統治的下界，國家管理、社會運行的制度與烏托邦有很大不一樣。對于這類問題，無論是茉莉還是羅杰斯，他都沒有進行過細問。對于機械公民來說這是常識。

說實話，方林也無法想象自己沒見過的東西。

但執法單元他還是知道的，有點類似人類社會中的警察。本質來說，治安官也是這一類，不過在這里，他們都套著一張人皮。

“是你做的？”

羅杰斯沉默了一會兒，揚起臉說道：“算是我引來的?！?

“于是，他們就追殺你？”

方林作出猜測。

“在下界是的，不過在這里，就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

“由于烏托邦的特殊性，這里采用的是人類通訊的方式，我也不確定他們是否有知道這一切?！?

“那你有必要慌亂嗎？”

“不！你不懂！他們是一群極端宗教的機械公民，對于人類他們非常執著，一旦知道了我破壞了他們的祭祀活動，他們會把分割我的底層代碼?！?

羅杰斯的聲音不由加大，但他很快意識到不妥，又低了幾分。

像人類生命中的DNA一樣，每一位機械公民都有一段，從無處0與1中誕生的代碼。殺死一具仿生人軀體，并不等同于殺死一位機器公民。但干擾、分割、加入新的代碼反而能讓公民崩潰，分裂或者真正死亡。

“我們趕快離開，重新找家酒館再打探消息！”

羅杰斯抓住方林的胳膊，語氣中帶著央求。

方林用餐布擦了擦嘴角，放下之后說道：“如果，如你所說，對于人類對于啟靈教異常執著，那么，在烏托邦他們的教徒應該不會少。你，來錯地方了。報紙上又說一伙邪教徒襲擊了公共場所，有沒有可能就是他們？如果是這樣，你還要不要去下一個區域？”

一個又一個問題被方林拋出，羅杰斯臉色不斷變化。

方林站起身。羅杰斯忙問：“你要干什么？”方林睨了一眼疑似啟靈教的一群人。

“不要打草驚蛇！”羅杰斯忙說。

“這里沒有草也沒有蛇，”

說完，方林提著一杯酒走了過去。

他踏上臺階的一瞬間，就有三人立馬看過來。他舉起酒杯說道：“喝酒有些無聊，我看幾位面善不如交個朋友？”

“沒興趣！”一個穿著灰色禮服，臉上表情很是冷漠。

方林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這三人衣服都很干凈整潔，從握住茶杯的手能看出，他們精心修剪過指甲，衣角并沒有任何污漬。

這一點，和酒館內的其他人有很大區別。

多數公民都是來體驗生活，雖然進入前，也會在腦海傳輸一些相關的資料，但并沒有多少人會在意這些小細節。

還是那個外表和善穿藍色禮服的男人站起身，說到：“只在抱歉，我們這是私人聚會。”

方林點點頭表示理解，他看了一眼餐桌后，準備轉身離開。

誰成想，他剛轉身又轉了回來。

看著逐漸警惕的三人，方林笑著說道：“往面包片中加入牛肉，或者在炸雞上抹蜂蜜味道會更好。”

說完，也沒有管三人的反應，選擇轉身離開。

坐在遠桌的三人對視一眼，最后藍禮服追了上來。

“這位朋友，你很懂人類的料理？”

“當然！”方林面不改色，他還回憶起了上一次任務。

穿藍色禮服的男人重新把方林引到圓桌邊，這次，三人對方林的態度都有所轉變。

落座后，幾人又問了一些飲食方面的訣竅，方林就地取材又說了一樣，比如花生加啤酒。

這些人聽得很認真。

雙方閑聊下來，方林又說了說衣服的款式，食物保鮮、以及天氣。都是一些在普通人看來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圓桌上的氣氛卻更加熱烈。

“我們有一個聚會...”

一個黑色禮服的男人話還沒說完，就被藍色禮服的人制止了。

方林裝作沒看到，打量起四周，在掃過羅杰斯的時候，無視了對方的緊張地表情。當他重新看向眼前的三人，隨意地問道：

“你們來圣艾德蒙頓比我早，有沒有聽說，這里有什么比賽之類的？”

“這里有釣鱷魚，劃船還有騎馬比賽。”一人說道。

“這只有這些?”

方林眼中看不到情緒起伏。

“對，只有這些?！?

另一人也補充道。

方林有些失望，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于是他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還有....”

“對了！莫斯劇院在周五將要舉辦一場....”

“詹金斯！”藍色禮服的男人瞪了對面黑制服一眼！

方林若有所思。

他接著話說完：“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幾人連忙站起身。

再一回首，座位上已經沒有羅杰斯的影子。方林四處看了看，敞開的店門外，能看見一道人影正朝方林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