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次倒地的檀色藥架足足倒了一分來鐘才初見停歇，成千上萬的瓶瓶罐罐如水田里活躍的肥魚，撲騰間四分五裂的同時濺起了各色藥汁、藥膏、藥粉，如絢爛的煙火綻放。

子娍的思維有那么幾秒完全停止了思考，就這么木木地站著。待她恢復思維能力，想過去挽救，雙腿卻如被釘在地上挪動不了，只得作罷。

那七零八碎的瓶瓶罐罐砸碎的也是她的小心肝，子娍腦中重復默念著三個字：完蛋了！

塵埃落定，四周變得異常寧靜，子娍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末溟依舊懶散地躺在竹藤椅上曬太陽，眼神盯著手中的書，看不出任何異樣，仿佛被砸的根本不是他家的藥。

末溟身旁的青衣男子目睹一切之后，臉色輪番變了一回，眼神在末溟和子娍的背影間不斷游走，一時間也說不出半個字。讓他不解的地方著實太多：

其一，末溟的醫舍有強大的結界，修為低于“寂滅”者根本進不來；就算修為已達到“寂滅”或者以上的人，在沒有末溟允許的情況下，也萬不敢踏入這醫舍半步。他與末溟相交數年，這一點了解得很。

而眼前的這位他前些天已見過兩面的女子根本無甚修為，她到底如何進的來，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二，方才他只不過俯身研究末溟新進的竹藤椅的材質，她為何會驚訝到慌不擇路的地步？！

其三，末溟為何此刻還老神在在地坐著，沒讓那女子出這醫舍的門？換做往常，擅自入醫舍的人早該被末溟弄得橫著出去了才對！

“哎！”想不明白，青衣男子苦笑搖頭，嘆息著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他覺著眼前背對著自己的女子實在是個“奇才”，從入學伊始那場鬧劇，到渾身狼狽地沖進“意”字教學樓，再到如今砸了末溟潛心研制了好幾年的藥物，真是一次比一次給他帶來的震撼更大！

子娍的身子被這聲嘆息震得抖了抖，深呼吸壓制住內心近乎惶恐的情緒，硬著頭皮緩慢地扭轉了身子，讓自己正對上院中的二位。

看著子娍因受驚過度慘白的小臉，青衣男子忍不住咳嗽著提醒仍舊沒有絲毫反應的末溟，還伸手輕推了他一把。

殊不知，他好意之舉被子娍看在眼里卻變了味，理解成情人之間的打情罵俏，弄得她腦子又短路YY了幾秒，立刻撇開了眼。

末溟抬眼時正瞧見子娍躲避的眼神，無甚情緒道：“過來。”

又是這種仿若來自另一個時空般空冥的聲音，子娍不由自主地就轉回了頭，邁著有些哆嗦的步子慢慢挪了過去，在離二人十步的樣子停了下來，盯著地面心中忐忑。

“近些。”

“呼！”子娍一咬牙，瞬間抬起了小腦袋，不同于先前的小碎步，反而幾步走到末溟正前方停下，與他隔著三步之遙對望著，她希望痛快點來個解決方法！

青衣男子把子娍前后的變化看在眼里，對她又多了幾分好奇。

子娍看向末溟的同時，末溟也在看子娍，如子夜般點墨的眸子撞到一處，就這么看著，誰也沒開口。

“我，我，我賠你，賠你損失。”終是子娍耐不住先開口，聲音還是軟軟糯糯的兒腔，說完她便緊張地咬著下唇，眼神卻盯著末溟沒有再躲閃。

“怎么賠？”末溟依舊看著她，聲音平靜無一絲波瀾。

“要，要多少錢？”子娍這回知道自己闖的不是一般的禍，已經有了將全部身家加以后幾年能賺的錢都貼上的打算。

“錢？”一旁站著的青衣男子忍不住出聲，誰不曉得醫仙末溟向來不用錢衡量一切，就連醫病都是隨心所欲，或是別人有他想要的東西，可卻從來沒要過錢！

“三億。”末溟開口，沒理會一旁青衣男子見鬼般的表情。

“三！三！三！”子娍結巴了，重復著第二個字怎么也說不完整。

“紫金幣。”

“嘶！”青衣男子也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雖說末溟那些藥物價值都不菲，可這三億紫金幣簡直可以買下十分之一的“完美學院”，怎是眼前這弱女子能承受得起的。

子娍舌頭直接讓貓給叼走了，半響不語，腦子卻進行著最原始的計算：一百個銅幣等于一個銀幣，一百個銀幣等于一個金幣，而一千個金幣才等于一個紫金幣！

“我，我現在還沒這么多錢，我慢慢還......”

“現在給。”末溟打斷了子娍的話，平靜依舊。

青衣男子都覺著末溟有些過了，現在她一時間怎拿得出這么大一筆錢，正準備開口求情，卻又聽末溟道。

“或簽訂契約，直到你還清便解除。”

“什，什么契約？”子娍有些茫然。

“賣身，”看著子娍明顯有后退的駕駛，末溟才繼續道，“為奴。”

“奴？！”子娍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成為被壓榨的“奴”的一天，第一反應便是反抗，“不行！我，我是未成年，我沒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我獨自簽定的契約不具備法律效益；還，還，還有我還是學生，我要上課，要修習，沒時間伺候你的；我，我......”

“你何時有空便過來聽我使喚，”末溟又一次打斷了她的話，他這里也缺個人手，他根本聽不懂子娍亂七八糟胡言些什么，“按時間計錢。”

“多少錢一個時辰？”子娍無意識便出口。

末溟不語，將目光轉向青衣男子。

“咳！”青衣男子方才恍惚了好一陣，因末溟今日著實有些反常。他收斂心緒道，“按完美大陸目前下人的薪水來看，最高五十銀幣一個時辰，最低五銀幣一個時辰。”

“我付雙倍，一時辰一百銀幣。”

子娍嘴角抽抽，那個簡單的算術她已經不想再算了，她有一種永無出頭之日的感覺，卻也明了如今在劫難逃，強制冷靜道：“我可以一邊為你工作，一邊在外頭賺錢還你么？”

“隨你。”末溟不在意。

接著，青衣男子為二人擬定了兩份主仆契約，子娍椎心泣血、欲哭無淚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就這么賣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