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這么一茬兒，幾個力工仰脖將碗中最后一點茶灌進口中，各自小心翼翼摸出幾枚銅錢放在桌子上，又和老翁打了聲招呼才紛紛離去。
“老丈，小子冒昧向您打聽個事，不知城中有幾家武館，又有哪家武館招人？”他一直賴著不走便是為了打聽此事。
從剛才眾人閑聊當中，林遠已是知曉這位老翁在此擺攤有些年月，再加上此地販夫走卒匯聚，想來對方應當知曉些消息。
老翁打量一番林遠的衣著，又瞥了瞥旁邊竹筐露出的野兔皮毛，心中對于面前這陌生少年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
都是窮苦人出身，心中不免生出同情，再者此時又無茶客，便坐在旁邊細細說了起來。
“城中有十數家武館，其中最有名的有三家，分別是許氏武館、向氏武館和白鶴武館”。
“這些武館幾乎常年招人，只是學費不菲，尋常武館每月三兩銀子，有名的那三家每月五兩銀子”。
說到這里，老翁似乎意有所指，說話的語氣也加重了些。
他年少時又何曾沒有習武的愿望，只是那學費猶如一座搬不走的大山，于是終日奔波忙碌成為如今的賣茶老翁。
若是昔日他習武有成，今日那黑狼幫又豈敢收自己的例錢。
“多謝老丈解惑，不知這最有名的三家武館教授什么武功？”
林遠自是明白面前老翁為何忽然加重語氣，無外乎是認為自己承擔不起昂貴的學費，對于這一點他并沒有辯解什么。
“許氏武館教授的好像是什么撼山拳，向氏武館教授的是斷……，對，斷山刀，白鶴武館教授的是什么來著，好像是梅花掌”。
“得虧茶客們經常閑聊這些，否則老朽哪里會記得這些”，說完這些，老翁不由得搖搖頭。
……
“多謝老丈為小子解惑，不知城中哪里可以租賃房屋？”詢問個大概后，林遠拱手抱拳躬身拜謝，同時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人一老話就多，林小哥不嫌棄老朽啰嗦便好，至于租賃房屋則可以前往牙行，從這里向前走個百十步，然后右拐便能瞧見……”。
得到想要的答案，林遠再次躬身拜謝。
遙望身背竹筐少年的背影漸漸遠去，老翁反復呢喃著一句話。
“欲買青鋒聞雞舞，終不似，少年游”。
他又何嘗沒有年少過，只是夢想如那茶葉沉在壺底，炮制成一碗碗茶水，漸漸沒了一絲味道，最終平淡似水。
林遠自是不知曉他與老翁的談話勾起了對方的回憶，此時已是來到牙行門前。
大門敞開，有人進出，他進去之后便有一猴臉矮瘦牙人上前相詢。
問清林遠對于房屋要求，對方便從里間取出一本厚厚的藍皮冊子，嫻熟的翻動尋找，只是話語冷淡了些。
“城東南靠近城門處有三家，都是獨門獨戶，雖然殘舊了些，但勝在便宜”。
“城西南靠近城門處有兩家，一家獨門獨戶，另外一家一進院對外出租廂房”。
……
林遠對于房子的要求只有三點，一是離城門近，二是偏僻，三是便宜，這樣方便他進山采藥打獵，也不虞他人打擾。
之后，在牙人的陪同下，林遠看了三家，其中一家距離城門樓子也就百十步，雖然房屋稍顯破舊，但夜間有軍士在附近值守巡邏，治安算是不錯。
于是他當即定了下來，回到牙行遞上“過所”，爾后按照押一付三的方式繳納了八百文。
“又一個癡心妄想的窮小子”，望著林遠走出大門，牙人嘲諷一聲，目光有譏笑又有憐憫。
采買物資，打掃布置，一直到天擦黑，才算收拾妥當。
他租賃的這個房屋是個獨門小院，只有一間空蕩蕩的老舊正房，外加一個燒火做飯的雜物棚。
小院不大，但也有驚喜，房前有一棵桂花樹，院中央有一口甜水井。
桂花樹許是長久無人照料，看上去有些懨懨，雖正值花期，但只有寥寥幾叢，香味也是寡淡。
林遠提起一桶水，用手掬起一捧，入口清涼冰甜，爾后將剩余大半桶水澆在樹下。
水很快滲透下去，一陣微風拂過，掛花樹枝條輕晃，猶如不停躬身作揖，似在致謝。
他沒有久待，打算出門尋些吃食，順便熟悉下縣城。
諸如哪里適合出售獵物藥材，城內都有哪些勢力，哪家武館口碑較好等等。
林遠對于練武自是志在必得，但也有一個前提，那便是不能太過耽擱進山尋找珍獸寶藥，他可不會干那種丟了西瓜去撿芝麻的事情。
小巷不算深，有五十余步，此時天色已晚，原先坐在石墩上納鞋底的婦人以及玩過家家的孩子也早已歸家。
沿著街道向北，過了馬駒橋，便是一片燈火通明，這里就是山林縣城的中心商務區，客棧旅店、東市西市，盡顯繁榮景象。
一路走過，林遠瞧見了幾家商行，進去問了問行情，普遍比八寶集的收購價高上一二成。
穿梭在人流之中，他忽然看見前方一陣攢動，爾后人群紛紛向兩邊靠去。
“許氏武館的人過來了，快讓開路”，有人小聲提醒。
他道了聲謝，避至街邊，抬頭一瞧，只見十余名青年大步走過，人人皆穿統一制式的褐色衣袍，胸前印有一個顯然的“許”字。
待這些人走過之后，人群才恢復喧嘩，這一次林遠可是真真切切感受到武者的超然。
一刻鐘后，林遠尋了一路邊攤，要了碗燴面，猛吃幾口才停下。
他剛才已是去過三家武館詢問拜師學武一事，為此還特意塞給門子些好處，得到的答案讓他喜憂參半。
喜的是三大武館最近一直對外招收弟子，憂的是剛進門弟子幾乎與雜役相若，每日忙忙碌碌難得空閑。
即便學有小成之后還會被派往武館附屬產業坐鎮，輕易不得離開，唯有親傳弟子才不受約束。
只是想要成為這等弟子，對于普通學員而言千難萬難，需得經歷重重考驗方才有那么一絲機會。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代代流傳下來的這句話可是被老一輩奉為顛撲不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