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本以為自己應該會難過。

但是卻沒有。

他情緒出奇的平靜。

甚至平靜的出乎他自己的預料。

好像那個即將死去的人不是他，而是另外的一個叫做王青或者李青的陌生人一樣。

他用一種絕對理智的聲音，跟導員講述：

“實在抱歉，導員，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雖然不知道余下的時間應該做些什么才更有意義。”

“但是…我已經沒了繼續完成學業的心思。”

“我會跟學校方面闡明的。”

良久的沉默。

導員的聲音很干澀，反倒不如楚青的平靜與坦然。

“楚青…其實還是有……”

他很想鼓勵一句，說其實積極接受治療啊，還是有希望的。

但是這話他自己都不信。

導員最終重重一嘆。

“楚青，你是一個好學生。”

“我尊重你的選擇，也祝你好運。”

“另外，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請務必告訴我。”

“我和同學們都會盡自己的微薄之力。”

說到同學們，楚青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請求道：

“導員，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什么事情？你說就是。”

“我希望你能夠幫我保密，不要把我真實的情況告訴同學們。”

“我不希望同學們為我擔心。”

楚青最主要是不想讓沈幼薇知道，別人知道會怎么樣他不清楚，但是沈幼薇這妮子。

她是真的能比自己得了癌癥還傷心。

導員糾結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下來。

電話掛斷之后，楚青嘆了口氣。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微微感慨了兩秒，楚青伸伸懶腰。

正準備離開后院，前往店鋪看看。

結果轉頭就看見簫初雨站在門口，像是女鬼一樣無聲無息，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你要死了？”

這話說的，可真難聽。

——也真實在。

從簫初雨問出這一句話開始，楚青就知道她剛才定然是把自己的話聽了大半，知道自己是個短命鬼了。

灑脫的聳聳肩，楚青故作不在意道：

“店長，你這話說的。”

“人這一輩子，誰都是要死的。”

他開了個玩笑。

“說起來，還真是挺感謝你的。”

“讓我不至于‘晚景凄涼’，不至于死前連飯都吃不上。”

簫初雨直直的看著楚青。

什么話也沒說。

氣氛微妙起來，讓楚青有些發怵。

“吃飯了。”

簫初雨悶悶的說了一句，然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楚青愕然。

他還以為對方會可憐一下自己呢！

真是自作多情。

然而，簫初雨在走出后院的門后，卻是輕輕用袖子擦了一下眼角。

聲音帶著點哭腔，小聲嘟囔：

“難怪看著臉那么白，原來是個短命的。”

她心底幽幽一嘆。

【為什么，我身邊的人，總是會離我而去呢？】

【碰到一個看著順眼的，才認識不久也這樣。】

……

楚霜寒精力欠佳。

上班的時候實在是撐不住了。

處理完辦公桌上的文件，便靠在辦公椅休息。

很快睡著，但是又很快醒來。

一看，時間才過去10分鐘。

精神感覺更差了，人也更困，連帶著腰酸背痛。

她感覺自己都有些神經衰微了。

楚霜寒高跟鞋發泄般的踢了踢桌角。

真煩！

她這段時間的經歷怎么這么差！

不就是沒有喝那個藥膳了嗎？

還有沒有楚青幫忙按摩。

她還真就不信了，離了楚青自己就不能工作了不成！

楚青打電話呼叫林秘書。

“林秘書，你去魔都最有名的中醫館，幫我提前預約。”

“今天下午，我準備去看看中醫。”

“調養一下身體。”

林秘書的回答很干脆。

“是！楚總。”

“請問還有什么吩咐？”

“沒事了。”

“嗯~”楚霜寒掛斷電話，伸了一個懶腰，發出的呻吟好似貓叫。

這是楚霜寒難得的沒有散發出冰冷的氣場，反而展現御姐般慵懶的魅力的時候，好似一只優雅的大貓。

可惜這一幕無人欣賞。

楚霜寒拿起桌邊保溫的咖啡。

淺淺的抿了一口，隨即繼續伏案工作。

只是往常坐有坐相的她，今天卻是懶到直接將胸放在了桌子上，只為減輕自己的負擔。

別說，確實輕松了不少。

……

楚夏煙很郁悶。

從昨晚到今天中午，清歌老師一直沒有回復她的消息。

這對往日向來都是秒回的清歌老師來說，很是反常。

楚夏煙心里面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最近好像事事都不順心。

這種感覺應該怎么描述呢？

以前的生活都是一帆風順的，就像是有人在前面披荊斬棘，幫助掃除了一切障礙一樣。

可是現在，生活又恢復了它原有的困難模式。

有些郁悶。

好在嗓子目前總算是好了。

楚夏煙捧著手機，點擊置頂的那個聊天頭像，進入對話框。

她用略帶著撒嬌的語氣，發了一條語音過去。

“清歌老師~你為什么不理我呀~”

“你這樣我要生氣了哦~”

“哼，小心我線下找到你，邦邦給你兩拳！”

語音發送出去。

楚夏煙自己點開聽了一下。

確保聲音甜美，語氣像是在撒嬌而不是威脅之后，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期待對方能夠立馬回復。

可是對話框始終沒有動靜。

楚夏煙失落的關上手機。

“哼，大豬蹄子！”

“以前明明不管什么時候都會秒回的……”

……

……

“所以，你真的就只剩下兩年了？”

簫初雨咬唇看著楚青。

“是的。”

楚青點點頭。

“話說，剛才我都已經告訴你我的情況了。”

“你是不是也要告訴我，關于你的情況？”

楚青好奇的詢問簫初雨。

“你這個年紀，不應該在上學嗎？”

簫初雨今年20歲，按道理來講應該是讀大二。

但是她卻直接當店長了。

因為家里有礦，所以家里人也都覺得無所謂了？

楚青觀察著簫初雨。

她被問及自己的情況，臉上出現的平靜神色，竟然和剛才楚青面對導員提問的時候的神色如出一轍。

簫初雨伸出手，攏了攏鬢間的一絲碎發。

聲音輕柔又安靜。

“我家里面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爸媽出車禍跟肇事司機一起死了。”

“我沒心思讀書，回來繼承了爸媽的鋼琴店。”

“鋼琴店一直虧錢。”

“所幸，繼承的遺產，還有保險給的錢，夠我活完這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