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樺城,大圖書館。
這座歷史悠久的建筑修建時間比城市還要更早,源自被帝國覆滅的國家的遺留。
曾經戰火燒灼的廢墟已經重建為了繁華的城市,才華橫溢的設計師們在保留圖書館原本特色的基礎上對其進行了擴建,以此彰顯帝國的文治武功。
圖書館內,落日的余暉透過高大的彩色玻璃窗灑在薇格蒂絲和銀樺城執政官身上。
薇格蒂絲站在一排排高聳的書架之間,銀白長發在金色的光線中顯得更加耀眼,冰眸中反射著窗外的天空。
執政官坐在窗邊雕刻精細的橡木桌旁,手指輕輕滑過桌面上的紋理,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這名行將就木的老人看著薇格蒂絲,眼神溫和而堅定,溝壑縱橫的松弛皮膚上慢慢浮現出慈祥的笑容。
“薇格蒂絲,你的勇氣和智慧將引領我們走向勝利。”老人的聲音在寧靜的圖書館中顯得格外清晰。
薇格蒂絲合上手中的《帝國簡史》,目光穿過圖書館中央的開放空間,停留在穹頂上的星空圖案上。
在穹頂中心,銀河被繪成一條螺旋形的光帶,光帶中夾雜著星云和星團,色彩斑斕,生動而真實。
銀河的每一部分都以不同的色彩和亮度呈現,從深邃的紫色到溫暖的橙色,再到神秘的綠色,它們交織在一起,瑰麗壯闊。
她開口說道:
“斯代拉王國的末王是那個時代最杰出的占星家,他在自焚前曾對我說‘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牢里被釋放,它將迷惑四方的列國,使地上再起刀兵’,柯珞克,你在此耗費了數十年的光陰,可曾得到啟示。”
“慚愧,越是鉆研此道便越發體會到自身的渺小,星辰運行,日月交替,一切的答案就隱藏在其中,庸人卻始終難以窺見其中的奧秘。”
“我明白了。”
薇格蒂絲轉身,朝著圖書館大門走去。
“你呀,明明擁有漫長的壽命,就不能稍微再某刻停留一會兒嗎。”柯珞克輕聲嘆息。
薇格蒂絲停住腳步,回頭望向蒼老的人影,聲音清冷:
“北方蠻族禍亂雖已平定,可南方的反抗力量日漸有抬頭趨勢,為了帝國的穩定,我必須將其剿滅。”
“皇帝已經開始忌憚你了。”柯珞克淡淡道,“按照你原本的計劃,本來應該帶兵直接奔襲南方六省,然而呢?梅菲斯特一封手令直接奪走了你的軍權,帶領軍隊回去覲見皇帝接受封賞,而你連跟我一個老頭子叨叨都不愿意。”
薇格蒂絲光滑的肩頭輕微抖動,昭示出了內心的不平靜。
柯珞克很聰明也看得清,并未說多少廢話直接戳中了她最大的一塊軟肋。
既非氏族也難以被人類完全接納,薇格蒂絲半精靈的身份注定了她始終游離于核心圈層之外的尷尬地位。
“我宣誓過,誓死捍衛帝國的榮光。”
“所以說精靈漫長的壽命就這一點不好,使對時間的感覺鈍化,”柯珞克倉促咳了幾聲,用手帕緩緩擦掉嘴邊的鮮血,“十三年了,老皇帝死了,而新皇帝正準備大展宏圖。”
“你拿什么去蓋過他的風頭呢?一紙盟約?”
帝國權力更替后,年輕的皇帝不滿于現狀,試圖將版圖再次擴大。
往北討伐蠻族,向西開拓荒野,向南進攻王國,向東占據海洋。
薇格蒂絲成為了最鋒利的長劍,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一場又一場的勝仗將她的聲威推向了頂峰,女武神之名跨越南北,從阿爾吉利斯一直傳頌到普南郡。
皇帝,開始害怕了。
尤其薇格蒂絲并非人類。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新帝有進取心,是好的。”
良久,薇格蒂絲緩緩開口。
“陪我聊聊吧,我已時日無多。”柯珞克懇求道。
目光從老人頭頂稀疏的花白頭發掃過,薇格蒂絲才注意到柯珞克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
“上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很有干勁來著。”
她在橡木桌另一側坐下,抬手將銀白色的發絲撩到耳后,輕輕端起桌面上的白瓷茶杯。
杯中的紅茶呈現出深邃的琥珀色,熱氣蒸騰,淡而清的茶香逸散而出。
“從錫蘭高地采回來的紅茶,自然風干后由美貌少女反復手工揉捻,在適宜的溫度和濕度下緩慢發酵,最后由持有頭銜的制茶師精心加工而成。”
“可還能入口?”
柯珞克得意揚揚地為薇格蒂絲介紹他的收藏,卻換來了對方的一陣嘲諷。
“腐敗都顯得如此粗陋,比起帝都的大人物你還差得遠啊。”
“不然你以為我哪里來的錢財支援你打仗?”
“嘁。”
半精靈耳朵蔫了下來,目光游離,捧著茶杯淺淺抿嘴。
唯獨在這件事上她不能對柯珞克有所指摘。
最艱難的那段日子,正是面前這個老頭四處奔波舉債才籌集到了幫助北境之軍渡過寒冬的物資。
薇格蒂絲嘴上不說,心中一直存有感激。
所以在軍權移交無所事事后,才會應柯珞克的邀請前來銀樺城。
“大費周章把我叫過來只是單純敘舊么。”薇格蒂絲纖細修長的手指在茶杯外壁輕輕敲動,發出有節奏的清脆響聲。
“自然不會。”
柯珞克神情變得嚴肅,“落葉捎來訊息,古老的力量正從迷霧中蘇醒,如果不采取行動,整個西南地區乃是帝國全境都會有可能陷入危機。”
“是來自星空的預言嗎?”薇格蒂絲放下茶杯,耳朵再次豎起,捕捉著周圍的每一個細微聲響。
“不知道……夢中的啟示,我看不清。”柯珞克眼中浮現出茫然的神色。
“離銀樺城最近的帶有【迷霧】特征的是迷霧森林,最近這段時間折損在里面的冒險者數量高得有些異常,你去看看吧,順便清理一下魔物。”
“原來是找我當苦力。”薇格蒂絲拍了拍半開長裙的藍色裙面,站起身來,“我會去做,還有其他事情嗎?”
“還有一件事。”
柯珞克豎起手指,一字一頓:
“小心『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