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如阿德里安所料。

當得知或許能占惡魔的便宜后，這群獸人爆發出強大的熱情，奔走相告，紛紛表示如果真能喝到，要把惡魔喝破產。

喝破產？

聽到法比安的匯報，阿德里安簡直想笑。

做青檸水的原材料就是遍布于森林的酸果還有大量清水，頂多加一丟丟糖漿來增加甜度，就連糖漿也能靠熬制樹汁快速獲取。

想把他喝破產？

白日做夢！

確定能達到目的后，阿德里安再次拜托羅莎莉茲幫忙并于活動開始的前一天晚上在活動地點搞定了大坑，用木板隔出空間，做好了防臭措施。

第二天太陽一出來，阿德里安便和羅莎莉茲來到活動地點。

剛來這邊就看到了黑壓壓一群獸人。

看到兩個惡魔從天而降，獸人們都不說話了，靜靜觀望。

阿德里安將兩個大罐子擺在旁邊，又將三十個木杯放在桌上，一一倒上青檸水。

這一刻，幾乎所有獸人的眼珠都隨著阿德里安的動作搖擺。

“在大坑里解決完并且拉干凈的人可以在我這里領一小杯青檸水，我說到做到。”

話音剛落，獸人們一哄而散，擠進了一個個隔間。

可憐隔間只有五十個，大部分獸人只能在外面呼喊，讓里面的人趕快點。

羅莎莉茲看著這場鬧劇搖了搖頭。

“你看吧，會有獸人欺瞞你，在里面待一會兒就謊稱完成了條件。”

阿德里安笑著點頭。

“對，但這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依照承諾將青檸水給了他們。”

羅莎莉茲微皺眉頭，低下頭思考這句話的意思。

很快，只過了三分鐘，第一個拉完的犬化形獸人來到了阿德里安面前。

阿德里安指了指半滿的木杯，那名金毛犬化形獸人立即抓起一飲而盡，露出了悵然的表情。

“原來這就是青檸水的味道……好喝！太好喝了！”

他猶豫著望向阿德里安，欲言又止。

“那…那個，大人，如果再拉一次能不能喝第二杯？”

阿德里安搖頭。

“不行，一人一天最多一杯，明天來吧。”

明天？！明天還能占到便宜？！

“多！多謝大人！”

金毛高興地吐著長舌，邊跑邊跳地回到居住區。

見到一個獸人成功喝到了青檸水，獸人們更加興奮了。

一個又一個提上皮裙的獸人跑了過來，排著隊在指示下喝上了青檸水。

其中還有阿德里安認識的人。

“你這樣做是為了什么？”

酒館老板，月牙熊化形獸人卡斯手持木杯，眼神復雜地望著眼前的惡魔。

他看不透，真的看不透這個人。

做事前后矛盾，捉摸不透。

阿德里安聳了聳肩。

“這不重要不是嗎？”

“你做了我要求的，我給你我承諾過的東西。”

“合情合理。”

卡斯咽了咽喉嚨，一咬牙。

“這個青檸水不能算酒，但你知道該怎么釀出好酒吧。”

“能告訴我怎么釀出最好喝的酒嗎？”

阿德里安回以微笑。

“以后會有機會，只要你能付出我想要的。”

卡斯似乎明白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向酒館走去。

阿德里安看向下一個人。

他吹了個口哨。

“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位如此美麗的女士，請拿上你應有的那份青檸水。”

這位身材前凸后翹的綿羊化形女獸人沒想到居然能得到一位惡魔的贊美，大大方方地回了個飛吻。

“大人，如果你想的話……”

她掀起遮住胸口的皮衣。

“噢，還請您別擋住后面的人，或許未來有機會我們能一同探討女性的美。”

阿德里安委婉拒絕了對方發生關系的提議，轉而和下一位閑聊。

羅莎莉茲一言不發地觀察，她不明白為何阿德里安幾乎要和每一個獸人交流，哪怕對方并沒有回應，甚至表情冷漠。

說實話，要不是為了將阿德里安的所有行為上報給莉萊雅大人，她是真的不想和臭烘烘的獸人待在同一片空間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一個個獸人或是驚愕，或是驚喜又或是不知所措乃至厭惡惡魔的搭話，但這些獸人的確深深記住了阿德里安的外貌和表現。

這是一個奇怪的惡魔。

才不到一個小時，長長的隊伍就已經到頭了。

阿德里安估算了一下人數，來這邊喝青檸水的獸人才三百出頭。

“說起來為什么女獸人這么少？”

他印象中來的女獸人才十三個。

羅莎莉茲淡淡地回答。

“對女獸人來說，這里可不是很安全。”

有安全上的顧慮嗎？

看來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改善。

阿德里安起身準備收攤，視野內卻突然閃過一個矮小的身影。

那是一個有著櫻粉色皮膚的魔族女孩兒，一對小巧的褐色尖角后淺金色微卷長發垂落至腰間。

她身著棕色亞麻布長裙，光著腳，怯生生地藏在樹干后，露出的清澈如水的天藍色瞳孔透露著渴望。

好精致的容貌。

阿德里安可以肯定單就以漂亮評價，這個小劣魔只比羅莎莉茲差上些許。

“前人類，別被小劣魔騙了，他們是最會欺騙利用同情心的種族，城內的偷盜事件大多是他們做的。”

“你看到的那個小劣魔至少有二十歲了。”

哦？

阿德里安重新坐下，對那個小劣魔女孩兒招了招手。

對方將頭縮到樹干后面，又重復探頭收回，最后試探著走出來，慢慢接近阿德里安。

事實上小劣魔最怕的就是惡魔。

因為惡魔對他們最狠，最毒辣。

阿德里安看著五米外的女性小劣魔說道。

“你有完成要求嗎？完成了就可以喝一杯青檸水。”

她重重點頭，小手握拳并攏放在胸口，因為只有一米二的身高，她仰望著阿德里安，嘴唇輕啟。

“惡魔大人，小劣魔也可以喝嗎？”

這聲音！好酥軟！聽了就像是要懷孕一樣！

阿德里安望向羅莎莉茲。

怎么這個正統魅魔的嗓音就跟凜冽的寒風似的，還沒有這一米二的小劣魔有吸引力。

羅莎莉茲用眼神威脅，阿德里安敗退。

“當然可以，我保證無論是獸人還是小劣魔，只要完成了我的要求都可以在這里喝一杯青檸水。”

話音剛落，草叢里唰得一下鉆出許多膚色各異的小劣魔，大約有三十個。

其中有可愛的男孩兒和女孩兒，還有一個臉上有皺紋長著白須的中年小劣魔。

這些小劣魔紛紛跑進隔間，明顯是想要先去上個廁所。

另一邊，櫻粉色皮膚的女性小劣魔已經得到了阿德里安親手給的青檸水。

她惶恐地接住木杯，然后在阿德里安眼神鼓勵下將杯中的青檸水一飲而盡。

“咕嚕！咕嚕！”

清爽的感覺自胸腔中炸開。

她緩緩睜開眼，兩行清澈的眼淚落下。

“真好喝……”

羅莎莉茲看著這一幕，對阿德里安道。

“許多領主都有嘗試過用小劣魔管理領地，但他們沒有一個成功。”

“任命小劣魔的領主的領地全都變得混亂不堪。”

“這樣啊。”

阿德里安摸了摸下巴。

“先看著來吧，說不定他們在某些方面有奇效。”

靜靜等待了五分鐘，所有小劣魔都聚了過來，阿德里安一一給他們青檸水，然后在所有小劣魔的注視下被羅莎莉茲提著飛回城堡。

空中，羅莎莉茲忍不住問道。

“我還是不明白你做這些的目的。”

“那些獸人就算得到了施舍，但在心里還是會把你當成白癡。”

“等你不給他們施舍后，又會反過來恨你為什么不施舍。”

“你說的的確很對。”

“但正如我之前說的，這個并不重要。”

阿德里安微笑回應。

“羅莎莉茲小姐，我問你一個問題吧，你認為讓一個領地的大部分領民愿意聽領主的號令靠的是什么？”

羅莎莉茲沉默。

“我的回答是力量和血統，但你肯定有其他答案。”

“對。”

阿德里安深吸了一口氣，答道。

“在我看來是‘公信力’。”

“它指的是使公眾信任的力量，是社會大眾對特定組織或事物的信任程度。”

公信力？

羅莎莉茲咀嚼著新的詞匯。

突然，她想起了阿德里安和酒館老板的對話。

“公信力有很多表現形式，就說一個你能明白的吧。”

“信仰。”

“人宣揚神明，將統治者包裝成神明的代理人，讓民眾相信統治他們的人是至高神明所指定的，讓他們愿意聽從統治者的命令。”

“而我要做的不是這個。”

“是更純粹的利益交易和信譽。”

“將欲取之，必先與之。”

“通俗點講就是讓他們明白，聽從我們的指揮和安排就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羅莎莉茲一愣。

“難道你從最開始就是在計劃這個？！”

無論是給那個鼠化形獸人的報酬還是這次給每個獸人的青檸水，亦或是與月牙熊化形獸人的談話……

“畢竟你們的目標不是單單清理完廣場吧。”

阿德里安嘴角微揚。

“要建立領地首先要得到公眾的信任，讓他們愿意聽從號令。”

“只是將眼光放在清理廣場上也太狹隘了。”

“不僅要走眼前的一步，還要計劃好之后走的每一步啊。”

“從獲得第一個信任開始，我會讓他們相信在我們的帶領下，他們會有更光明的未來！”

“如何？”

“羅莎莉茲小姐，我的考驗算是通過了嗎？”

“……等你先把廣場打掃干凈吧。”

“啊？”

羅莎莉茲抓著阿德里安的雙手握得更緊了。

莉萊雅大人。

這個男人或許正是您所期待的能夠幫助您改變愚昧魔界的人。

……

當羅莎莉茲將阿德里安送回到房間后，她立刻來到莉萊雅的臥室將發生的一切告知給了對方。

“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嗎……”

莉萊雅倚在窗邊，眺望遠處的獸人居住地，深綠色的翡翠瞳孔猛地一縮。

“自魔王誕生以來，魔族和獸族之間就隔著一層名為‘傲慢與偏見’的城墻，是時候改變了。”

她一轉身，掌心綻放出奪目的紫色光芒。

“莉茲，你說若是他能做到我就將這個給他怎么樣？”

羅莎莉茲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莉萊雅看到對方難以置信又不知該不該諫言的表情，微笑道。

“‘阿德里安’在魔族語中象征廣闊的視野和深邃的思想。”

“我希望他能成為魔族的燈塔。”

“若是他能更好地使用這個東西，我為什么不給他呢？”

“但你的擔心也是對的。”

“所以，接下來我會親自看著他。”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