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權(quán)與正義

1.醫(yī)院

消毒水的氣味像細針扎進鼻腔，蔣銘鷗盯著自助取片機上跳動的“14號“。奶奶攥著他的校服下擺，掌心的繭子蹭得布料沙沙響。隊伍末尾突然傳來香奈兒香水味，混著球鞋撞擊地面的脆響。

“讓開讓開。“染著黑茶色挑染的女生直接擠到分診臺前，她的帆布包上別著三中的校徽，金屬別針刮過臺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我找張主任加號。“

蔣銘鷗的手指深深掐進塑料號碼牌，指甲蓋泛起青白。奶奶的X光片還在打印機里吞吐，老人被擠得踉蹌半步，后背撞上他的胸膛。

“這位同學，加號要去......“護士的話被打斷。

“我爸是林主任。“女生掏出手機晃了晃，鎖屏上是一對中年夫婦與她的合影，“他說直接找張主任。“

分診臺后的電子屏突然黑屏，蔣銘鷗看見護士偷偷按下內(nèi)線電話。隊伍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嘆息，有人開始拍照，閃光燈在女生精心打理的發(fā)梢上炸開。

“算了小鷗。“奶奶拽了拽他的衣角，“咱們再等等。“

少年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盯著女生別在胸口的三中校徽——繡工比普通學生精致許多，金線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像一條吐著蛇信子的蛇，惡毒而兇狠。

2.球場

周日下午三點，羽毛球館的陰影斜斜切過地面。蔣銘鷗把書包墊在長椅上，礦泉水瓶和球拍擺成三角形。球拍剛觸地，香奈兒香水味就從身后涌來。

“這兒我要了。“馬尾辮掃過他的肩膀，章沂菱穿著高二的藍白校服，胸口校徽的金線在陽光下刺目。

“學校系統(tǒng)顯示三點是空場。“蔣銘鷗攥緊球拍柄，昨天在醫(yī)院忍下的悶氣突然炸開，“而且，先到先得。“

“嗯？哼！“章沂菱冷笑，身后跟著的男生——她的小弟戚書悠——突然一腳踢飛他的水瓶。塑料瓶滾到球網(wǎng)下，殘留的礦泉水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痕跡。水……那是去年冬天他表姐因為不肯屈服于戚書悠淫威而被他用煙頭燙傷毀容，澆在她頭上的水，刺骨的冰涼。

“菱姐說要訓練。“戚書悠黑色的發(fā)絲間有著金色挑染，校服外套歪斜地披在肩上，像社會上那種流里流氣的小混混一樣，“菱姐可是校隊隊長，你算老幾？“

周圍的學生開始收拾東西離開，有幾個學生小聲嘀咕：“是章董的女兒……快走，他們好像要吵起來了，被波及就完了。“

蔣銘鷗突然注意到章沂菱的護腕上纏著嶄新的醫(yī)用繃布，邊緣工整得像是剛拆封的。這個細節(jié)讓他想起昨天在醫(yī)院，她拽開人群時，白大褂下露出的腳踝同樣纏著相同款式的繃帶。怪不得……體育生么？

“我要投訴你破壞公共秩序……“蔣銘鷗的眼中閃爍著怒火，但他的話瞬間被章沂菱打掉。

“投訴？“她一個健步上前，那潔白無瑕的LV x Nike AF1限量款球鞋狠狠地踩在他的球拍上，碾過拍線，“知道我媽是誰嗎？章聞昕！三中校董！“

球拍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蔣銘鷗被推倒在地，手指在水泥地上劃出五道血痕。難怪戚書悠會聽她的話，早該想到的……

章沂菱踩著球拍跳起，躍過他的身體，帶起一陣勁風。

蔣銘鷗趴在地上，艱難地抬起手，緩緩捂住鼻子，鼻血止不住地噴涌而出。好一會兒，才堪堪止住，他揩去唇邊的血，慘笑。

這就是人生嗎？

3.食堂

周三中午，食堂窗口前擠滿了人。蔣銘鷗排在隊伍中間，盯著玻璃柜里的糖醋排骨。熟悉的香奈兒香水味突然從身后傳來，章沂菱帶著三個跟班直接擠到窗口前。

“三份VIP套餐。“她把背面印著“校董特供“燙金字樣的飯卡拍在臺面上，“用我媽的校董特供賬號。“

打飯阿姨的手頓了頓，看向后面排隊長龍，顯出猶豫之色。

章沂菱突然提高音量：“我媽說今天要給校董預(yù)留菜品，你們這些窮鬼吃點青菜會死啊？“呵，校董像是會吃這種“窮鬼套餐”的嗎？理由真離譜。

隊伍里響起噓聲，有個男生小聲說：“她媽貪污的錢夠買整個食堂了，還和我們這群’窮鬼’搶什么……“

章沂菱猛地轉(zhuǎn)身，抄起湯勺砸向說話的男生。蔣銘鷗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溫熱的番茄湯順著兩人交纏的手臂流到地面。

“你算什么東西？“章沂菱的瞳孔收縮成針尖狀，“敢碰我？“

“插隊還有理了？“蔣銘鷗握住她白皙的手腕，指甲陷入她細嫩的皮膚，“三中校規(guī)幾時有寫允許學生插隊？“

食堂突然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僵持的兩人身上。

章沂菱不怒反笑，隨手將整碗湯潑向蔣銘鷗。

“校規(guī)？“她甩了甩濕漉漉的手，輕蔑地說，“我媽是校董，我說的話就是規(guī)矩。“

這次蔣銘鷗沒有躲避，任由湯汁抹在他的身上，因為他聽見內(nèi)心有個聲音在說：你奶奶在等你帶藥回家。冷靜下來，不要鬧太僵了。

4.辦公室

教導主任辦公室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

蔣銘鷗盯著江枝滔茶杯里漂浮的枸杞，默不作聲；章沂菱則抱胸站著，居高臨下。

空氣似乎凝固，突然，“江主任，是他先罵我的！“章沂菱的聲音像刀刮玻璃般尖銳，帶著虛假的哭腔，“還說要找人教訓我！“

“蔣銘鷗同學，你承認自己罵臟話了嗎？“江枝滔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掃過少年攥緊的拳頭。

“我確實說了'你以為穿校服就是人嗎'。“蔣銘鷗盯著章沂菱嶄新的護腕，“但她踢飛我的東西，還威脅說要找關(guān)系......“

“證據(jù)呢？“章沂菱突然提高音量，“在場的人，誰能證明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呢？“

江枝滔突然打開平板電腦，播放足球場和食堂沖突的完整視頻：“這里顯示你先動的手。“

章沂菱的臉瞬間煞白，她猛地站起來，校服口袋里掉出一張紙。蔣銘鷗瞥見這似是一份文件，章聞昕瀟灑的簽名在右下角格外醒目。

5.調(diào)查

凌晨兩點的教導主任辦公室，臺燈在泛黃的文件堆上投下孤島般的光。江枝滔的手指在鍵盤上機械敲擊，屏幕里循環(huán)播放著食堂沖突的監(jiān)控錄像。章沂菱潑湯的瞬間被放大十次，湯碗邊緣的弧度在他視網(wǎng)膜上烙出殘影。

“啪嗒“，鋼筆摔在桌面上。江枝滔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在值班日志上畫滿了蝌蚪文。

窗外的月光把防盜網(wǎng)的影子投在墻上，像一道道鐵柵欄。

他摸向抽屜里的藥瓶，白色藥片在掌心滾了滾，又塞回原處——上周體檢顯示他有早期肝硬化，醫(yī)生警告不能再熬夜。

走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江枝滔迅速切換屏幕，假裝在看教學計劃。

章聞昕的助理周謹行推門而入，手里提著包裝精美的燕窩禮盒。

“江主任真是敬業(yè)。“周謹行把禮盒放在桌上，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掃過電腦屏幕，“章董聽說您在查沂菱的事，特意讓我送來補品。“

禮盒緞帶解開的瞬間，江枝滔瞥見夾層里露出一角文件——是三中擴建工程的驗收報告。

他不動聲色地推回禮盒：“周助理，我只查違紀，不碰基建。“

周謹行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離開時，她故意碰倒了桌上的茶杯，滾燙的龍井澆在江枝滔整理好的證據(jù)檔案上。水漬在“章聞昕受賄“的標題上暈開，像是某種預(yù)言。

6.取證

暴雨砸在三中教學樓的玻璃幕墻上，江枝滔的手電筒光束在走廊里劃出顫抖的光弧。他裹緊濕透的雨衣，鑰匙串上的“基建科“磁卡硌得掌心發(fā)疼——這是上周從后勤處正常申領(lǐng)的設(shè)備檢查權(quán)限。

“叮“，手機在防水袋里震動。蔣銘鷗發(fā)來消息：“章沂菱帶著戚書悠去了舊教學樓，說是要'銷毀證據(jù)'。“

江枝滔拐進消防通道，皮鞋踩過水洼發(fā)出悶響。舊教學樓的電梯早在三個月前就因檢修停用，他卻在樓梯間聞到了若有若無的香水味。手電筒掃過墻面，發(fā)現(xiàn)新刷的乳膠漆下滲出暗紅色水痕——那是章聞昕為了吃回扣而購買的劣質(zhì)涂料。

三樓的基建辦公室亮著應(yīng)急燈。江枝滔貼著門縫偷聽，戚書悠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菱姐，這驗收報告真燒了？“

“廢話。“章沂菱的冷笑像碎玻璃，“我媽說要是被江枝滔拿到，咱們?nèi)叶嫉米巍！?

打火機“咔嗒“輕響的瞬間，江枝滔猛地撞開門。火苗舔上驗收報告的邊角，他撲過去用雨衣蓋住火源，布料焦糊味與雨水的腥氣在密閉空間里炸開。

“你憑什么進來？“水珠順著章沂菱的馬尾辮滴落，“這是我媽的辦公室！“

江枝滔舉起手機，屏幕顯示著后勤處的設(shè)備檢查申請單：“根據(jù)三中安全條例第12條，暴雨天氣需排查電路隱患。“他撿起半張未燒毀的報告，“驗收日期是2024年3月15日，但章董上周才簽批......“

窗外的驚雷炸響，章沂菱突然抄起滅火器砸向江枝滔。他側(cè)身避開，滅火器噴嘴噴出的白霧中，看見章沂菱校服口袋里露出的U盤——標簽上寫著“擴建工程回扣明細“。

7.風暴

校董會會議室的水晶吊燈在頭頂投下冷光，章聞昕的翡翠鐲子在會議桌上敲出急促的鼓點。江枝滔站在投影幕布前，西裝內(nèi)襯藏著微型投影儀，U盤里的證據(jù)正在倒計時。

“關(guān)于章沂菱同學的違紀行為......“江枝滔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里回蕩。

“江主任，“章聞昕突然打斷，“我聽說你妹妹最近需要換輪椅？“她指尖的鉆石美甲劃過桌上的“特殊教育基金“文件，“這個項目的負責人還沒定......“

江枝滔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打開平板電腦，播放食堂沖突的完整視頻：“根據(jù)校規(guī)第47條，章沂菱同學應(yīng)被記大過處分。“

章聞昕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你算什么東西？敢動我女兒？“她抄起鋼筆砸向江枝滔，墨水在白墻上綻開黑色的花。

“章董，請冷靜。“紀委工作人員按住她的肩膀，“我們收到舉報，三中擴建工程存在嚴重腐敗......“

章聞昕突然笑了，笑聲里裹著冰碴：“舉報？就憑你那些偷來的證據(jù)？“她轉(zhuǎn)向蔣銘鷗，“還有你，小雜種，你奶奶的手術(shù)......“

“證據(jù)都是合法獲取的。“蔣銘鷗突然站出來。

會議室突然陷入死寂。江枝滔按下遙控器，章聞昕與包工頭的對話在空氣中炸開：“把鋼筋標號降兩級，省下來的錢你拿三成......“

章聞昕的翡翠鐲子在她手腕上顯得亮眼——這是挪用公款買的。她再無往日的矜持，尖叫著撲向蔣銘鷗，卻被紀委工作人員死死按住。

她的指甲縫里滲著血，江枝滔突然想起暴雨夜在基建辦公室看到的抓痕——那是章沂菱試圖銷毀證據(jù)時留下的。

8.破碎的光

暴雨后的陽光穿過會議室的落地窗，在章沂菱顫抖的肩膀上投下金邊。她蜷縮在角落，校服上的校徽金線已經(jīng)剝落，露出底下粗糙的針腳。

“我爸說……“她的聲音像被雨淋濕的紙，“只要我?guī)蛬寢屼N毀證據(jù)，就能……“

江枝滔沉默地遞給她一張紙巾。

監(jiān)控錄像里，章沂菱在醫(yī)院插隊時，光明正大地擠開別的病人的畫面正在回放。

少年長嘆一聲。

“章董，“紀委工作人員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們在您辦公室搜到了您的受賄記錄。“

章沂菱猛地抬頭，瞳孔里映著破碎的陽光。

江枝滔看見她護腕下露出的淤青，突然明白那些看似跋扈的行為，不過是一個女孩在特權(quán)與親情之間的絕望掙扎。

9.新生

周一清晨的升旗儀式上，章沂菱的名字從“優(yōu)秀學生榜“上消失了。蔣銘鷗站在隊伍里，看著她抱著書包踉蹌著走進教室，馬尾辮上的香奈兒發(fā)繩換成了普通的黑色皮筋。

“下面頒發(fā)'秩序守護者'獎。“江枝滔的聲音通過廣播傳遍操場，“獲獎?wù)呤歉叨?）班章沂菱同學。“

所有人都愣住了。章沂菱紅著眼眶走上領(lǐng)獎臺，手里攥著江枝滔整理的《特權(quán)批判報告》——里面收錄了她三年來的違紀行為，以及最后的自首陳述。

“特權(quán)不是枷鎖。“江枝滔在掌聲中說，“真正的成長，是學會在規(guī)則中尋找自由。“

蔣銘鷗看見章沂菱在陽光下展開報告，扉頁上貼著她撕碎的日記紙。上面的鋼筆字被淚水暈染，但仍能辨認：“對不起，媽媽。“

10.番外1黑夜之后是黎明

暴雨在黎明前退去，三中的公告欄前擠滿了學生。

江枝滔將U盤內(nèi)容整理成圖文報告，每一頁都標注著合法獲取的證據(jù)來源：

1.?基建辦公室設(shè)備檢查（后勤處審批）

2.?教職工浴室安全排查（總務(wù)處備案）

3.?學生違紀行為記錄（監(jiān)控錄像拷貝）

……

“江主任。“蔣銘鷗遞來溫熱的豆?jié){，“奶奶說您的胃潰瘍該吃藥了。“

少年指縫間露出的胃炎藥盒讓江枝滔愣了愣。他接過藥盒，突然注意到蔣銘鷗校服口袋里露出一角泛黃的紙——是章沂菱撕碎的醫(yī)院專家號，背面用鉛筆寫著：“求林主任救救我奶奶“。

江枝滔沉默地望向遠處，烈日當空。雨過天晴的陽光穿過云層，照耀在少年們年輕的脊梁上。

過去，總歸是過去了，現(xiàn)在，未來，是屬于你們的，我年紀已經(jīng)不小了呀……

我的前半生都在為妹妹的事奔波，這后半生，我將獻給……美好的學生們，愿你們變得更好。

11.番外2江主任的過去

——他的學生時代

在江主任還是學生的時候，懷著對未來的憧憬，進入了天城第一重點高中——天啟第一高級中學。

入學考試發(fā)揮得不錯，他成功進入了實驗班。

然而不久，江枝滔就收到章氏集團總裁之女章聞昕的表白，他有些驚訝，但更多的還是惶恐不安，該拒絕嗎？

猶豫許久，舉棋不定。

翌日，章聞昕收到了回信，哦，還是拒絕信。

“誰給他的膽子？”狗腿薛熙辭義憤填膺地罵，“感拒絕天啟女王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章聞昕卻是勾唇一笑，道：“有趣，這男人竟該死的甜美。”彼時的小章董不過是個被霸總文學荼毒的少女，為了當霸道總裁而精心挑選小白花，然后再表白，被拒絕是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