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眾目睽睽下，法爾雅思帶著擬態后的尤瑟揚長離去。

期間不曾有人出手阻攔，Lv80的存在目前對于他們來說還很遙遠。

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是那發貫穿人海的危險光束的下一個目標。

不過好在距離活動結束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前途仍舊光明。

這場島嶼中心的大紛亂，最后以“狐鼠鴉”聯盟的徹底崩潰告終。

連通呯咕族地道的那處樹洞跟前。

一姬一行人正圍在美樹操作著的光幕周圍，對被頂到玩家論壇首頁的帖子目瞪口呆。

“震驚！作為本次活動最大BOSS的黃金鹿居然有兩只，目前推測為親子關系……”

“至于究竟是否存在更多的鹿，還有待考究……”

“本臺記者YWB將持續為您報道?！?

……

“一姬，看起來店長先生好像被本尊帶走了的樣子?！?

“那只鹿將店長先生打至跪地，是要帶回去干什么呢？”

美樹眼睛如藏狐般瞇起，用挑逗的口吻在一姬耳邊輕語著。

“不會干什么啦！而且哪里提到打至跪地了喵！別隨意就篡改自己的記憶啊喵！”

“不過喵們確實有些擔心就是了……”

貓兒妖精喃喃自語，不安地搓著食指。

“我認為前輩可以放心，畢竟尤瑟店長那么強，肯定不會有事的。”

卡爾上前安慰，同時也漸漸意識到，尤瑟身上的謎團實在太多了。

對方似乎不只有“賢者”這么一個身份……

他有種預感，或許眼前這個局勢也在那位神秘店長的計劃之內。

“正好，在下也對那位有著神奇能力的NPC十分感興趣，能請你們和在下詳細說說嗎？”

趁著當事人不在的這個間隙，作為在場眾人中唯一和尤瑟不太熟的林開口問道。

一姬和卡爾迅速交換下視線，短暫的沉默后，兩人點點頭。

“好吧，不過請你保證，不能把店長大人的消息公布出去喵?！?

平時總是一臉傻樣的一姬，此時罕見地板著臉，嚴肅地凝視著林。

……

艾爾芬大平原周邊的一處密林深處。

一人一鹿正平靜地佇立在一處小溪邊上。

溪水潺潺，伶仃作響。

恢復原形的尤瑟輕撫著法爾雅思的鹿角，觸感冰涼，又順滑如玉。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因此現身，法爾雅思?！?

尤瑟將額頭貼到鹿角上，就如之前法爾雅思同他碰角一樣，這是表示親昵的方式。

老實說，他擬態成黃金鹿的姿態，除了將玩家吸引到島嶼中心的目的外，確實也有一層試探的意思。

因為黃金鹿并不是會輕易于人前現身的種族，幻獸種大多都有這種乖離孤僻的毛病。

“主人有危險，我自然得現身?！?

法爾雅思伏臥在地上，充滿靈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你認出我了？”

“不，其實直到同您碰角之后，我才真正確信。”

兩人都未曾開口，單純以心聲交流。

“是嗎，不管怎么說，都要感謝法爾雅思救我脫困才是?！?

尤瑟笑著又撫摸起玄鹿的側臉，后者愜意地瞇起眼睛。

“主人，恕我失禮，請問您是遇上什么事了嗎？”

法爾雅思黃金般的瞳孔停留在自己腦袋上的數字處，流露出不解之色。

言下之意是尤瑟怎么只有17級了。

“這個怎么和你說呢……簡而言之，你可以認為這座島上對除你之外的人都有一種奇怪的詛咒。”

“詛咒？連主人也能被影響的強大詛咒嗎？”

“是這樣?！?

“那主人為什么會來這座島上？”

“這話該我問你吧，法爾雅思？”

不知為何，尤瑟總覺得這段對白在最近似乎聽得有些多了。

“我是被作為代表，出來尋找主人的?！?

找我？這不巧了嗎，我也是來找你的。

尤瑟微微點頭，示意法爾雅思繼續說下去。

“因為最近在塔里都感受不到主人的氣息了，讓大家有些不安。”

“本來打算外出的還有葛拉尼，但最終從決斗中勝出的是我?！?

法爾雅思說著，頗為驕傲地挺起腦袋，發出輕輕的鼻息。

“這樣啊……”

尤瑟有些心虛地笑了笑。

簡單來說，就是和魔王簽下契約的幻獸們因為主人擅自拋下自己離開而感到不安。

這才最終選出法爾雅思作為代表出來尋他。

只能說那天的自己，被突如其來的自由沖昏頭腦，很多善后處理沒有做好。

就連此次回去絕望之塔，也沒想著去看看他們。

自己作為魔王還真是失格啊。

尤瑟暗自嘆了口氣，而他的這個小動作也被身旁的鹿兒輕易察覺到。

法爾雅思用側臉蹭著尤瑟的身子，力道越來越大，幾乎快將他拱跌去了。

“好了好了，事情我知道了。你怎么還和以前一樣，那么黏人。”

內心的失落被法爾雅思親昵的動作所安慰，尤瑟摸著她的側臉繼續說道，

“可是，外面這么大，法爾雅思怎么偏偏就選擇了這處不知名的海島呢？”

“直覺?？傆X得在這座島上就能見到主人?！?

也就是所謂的巧合嗎？

不，根據從一姬她們那里獲得的情報，法爾雅思是必定會出現在這里的。

尤瑟靠在法爾雅思身上，任由后者舔舐自己的臉頰。

他用鑒識眼觀察了黃金鹿的狀態，發現和之前的芬里爾不同，法爾雅思并沒有陷入類似“魅惑”之類的負面狀態。

意思是，這是由她自己的意志決定的。

還是說，就連這份意志也能被誰所歪曲，引導？

突兀的想法浮現在腦海，令尤瑟汗毛聳立。

腦袋里，那股熟悉的頭疼感再次襲來。

但先前已經經歷過一次的尤瑟，似乎對此產生了耐性。

他硬頂著這股折磨人的頭痛，開始回顧起自己的過往。

從他主動離開魔王城的那天起，一路遇上的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嗎？

從異鄉人屠村事件中幸存下來的平凡少女，卻有著【劍圣】這般稀有的天賦。

據老村長的說法，作為幾乎從沒有來客的起始之村的村民，雷歐卻恰巧在自己到來的那個時間點離開村莊。

還有那次在時間上顯得格外奇怪的天災。

簡直像是有誰一直在監視著自己的行蹤一樣……

堆積在腦中的頭疼愈演愈烈，尤瑟握緊雙拳，咬緊牙關。

他閉起雙眼，額頭冒出冷汗。

“主人，您怎么了？”

心中傳來法爾雅思關切的話語，尤瑟卻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回應。

他在同仿佛扎釘在腦中的某種東西做著對決。

此刻的尤瑟，莫名覺得這股沒有來由的頭疼，就是一切的關鍵。

“哈啊啊啊啊啊——”

尤瑟站了起來，仰頭望天，發出近乎是咆哮一樣的憤怒嘶吼。

他也不知道為何，此時內心會有這種類似不甘和憤怒的情緒。

終于，在某一刻。

那種一直有類似釘子一樣的東西扎根在腦中的奇怪感覺遠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靈悠遠、美妙到不可言喻的感覺。

那是仿佛漂浮在安寧祥和的海洋中一樣的舒暢、自由的感覺。

比那一天感受到的自由更加強烈。

在一片安心中，尤瑟逐漸閉上雙眼。

最后回響著的，是來自法爾雅思急迫的呼喊。

“主人！主人——”

不過他已經聽不見了。

……

一間昏暗寂靜的房間內。

只有電子銀幕的冷光照徹著一切。

穿著白大褂，眼鏡反光的男子耳邊傳來沒有起伏的系統音。

【檢測到第0號已完全突破“思考螺栓”的限制】

“終于迭代進化到這個地步了嗎？”

男子的聲音聽不出悲傷還是喜悅，只是平淡地述說著事實。

“但這也意味著，第0號已經完全脫離了我們的掌控，這樣好嗎？”

一旁的助手開口問道。

“有什么不好的，孩子終歸是要長大的?！?

“沒想到您也會說這樣的話呢，組長?！?

眼鏡男子并沒有回答助手的這個問題，只是盯著銀幕上漸漸消失的那個代表第0號位置信息的光點。

“那么，尤瑟，究竟是成為User，還是Yourself，就讓我拭目以待吧?！?

男子的手邊，有著一份厚厚的企劃書。

上面寫著——

“新一代人工智能研發計劃”幾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