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時樾再次見到譚莘菥是在學校門口奶茶店，他猶豫間看到譚莘菥已經迎面走來又擦肩而過。

時樾堅信一句話：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他咬咬牙還是選擇叫住了她“你不認識我了？”時樾見譚莘菥停下腳步立馬幾步走了上去。

“你有什么事嗎”見她似乎真的一臉冷漠和疑惑，時樾被問的啞口無言。

“他們有來找你報復嗎？”時樾將她拉到沒人的地方，俯身在她耳邊說。面前這個男生身著校服干凈整齊，額前劉海不長不短剛剛好到眉頭可以遮擋剛結痂的傷口，露出的杏眼讓他的話增加了可信任度。

譚莘菥突然沒來由地想起自己上一次生理性最痛的時候還是小學晚會那場骨折。

因為忘拿作業本已經上樓的譚莘菥又返回，經過停車場時已經隱約聽到談判聲，接著鋼棍鐵棍碰撞夾雜著玻璃碎片聲已經愈演愈烈，她走過去只能看見和她穿著同樣校服的男生被按在地上，以寡敵眾實在沒有勝算。

在那些棍棒鐵棍要發起下一輪攻勢時譚莘菥已經打完報警電話，不用走近就能聞到一大片血腥味。

難道這個和她同校的男生要命喪于此嗎？

“我已經報警了，你們再不走就會被警察抓起來！”

真蠢啊。

那群人真的放棄了圍攻躺在地上的男生，譚莘菥聽見一些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管不顧地朝她撲來，她拿著在路上撿的酒瓶砸過去，玻璃渣飛濺，譚莘菥下意識擋住眼睛，男生終于站了起來。他倆理所應當地被當成了一伙人，譚莘菥聽見對面的輕蔑聲，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是警察來了也管不著，他不還，你來還，還不來就只有死路一條。

譚莘菥剛想反駁好在終于聽到警笛聲，立刻拽著時樾跑出場外，帶頭人臉色一變，嘴里不停罵著臟話。

時樾似乎并沒有感激譚莘菥的意思，他震驚的從她手上掙脫，他嘗到喉嚨里淡淡的血腥味說，你真的報警了，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時樾找到譚莘菥看到對面一臉不在乎的樣子，莫名覺得很生氣，如譚莘菥所料他們確實要進去一段時間，可這段時間還有他們的朋友時樾不敢細想。

“我的麻煩并不想牽涉到你，我自己承擔后果就好了。但……”

時樾糾結著，突然泄了氣心一橫拎書包回去學校了。

時樾的反應同樣讓譚莘菥感到不理解，反正警也報了若是被報復譚莘菥也認了，并不會反過來后悔。對譚莘菥來說不管被打的是誰她都不會選擇袖手旁觀。

電腦的微信還開著，譚莘菥正填寫著文理分科表，桌面圖標閃爍有人給她發了消息：

舒沐霏：“受傷了嗎”。

特殊性：“沒有”。

譚莘菥見義勇為的事是在蘇寧的朋友圈暴露的，蘇寧剛從警局進去就看見坐在長椅上的譚莘菥，他一邊佩服一邊笑得不行，立馬跟冷臉的譚莘菥合照發了朋友圈并配文：神女一枚，見義勇為拯救失足少年，salute！

兩人恢復聯系是在去年七月份，那時的微信還可以直接從qq添加聯系人，剛從qq轉換到微信那段時間譚莘菥一開始還一個一個發消息通知她的朋友們，后來人太多索性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就直接添加留在微信列表中，想來舒沐霏已經沉默地躺在譚莘菥列表已經三年了。舒沐霏第一句話就是問譚莘菥留在哪里上高中，后可能覺得對面并不知道她是誰就又留言一條，我是舒沐霏。

譚莘菥微微一怔，自從2012年暑假一別兩人再沒見過，不是沒想過聯系，qq聯系人就在咫尺之間可一想到自己錯信父母的謊言欺騙了舒沐霏就不知從何解釋，如今看到對方直接開門見山沒有提曾經的約定自然覺得兩人作為好朋友應是一笑泯恩仇了。

后來兩人斷斷續續聯系著，譚莘菥告訴舒沐霏自己繼續讀初中直升的高中，舒沐霏也告訴譚莘菥自己將要去市里讀高中，譚莘菥祝賀她，舒沐霏想說這沒什么值得慶祝的；有時會提起楊梅林已經被砍伐轉而被政府采購做地皮，她想說自己獲得了一大批財富最終還是沒說，譚莘菥以為她是舍不得楊梅林，想了很久的安慰她的措辭，舒沐霏也想說這沒什么值得安慰的；有時舒沐霏會說自己終于考了班級第一，譚莘菥仍舊一如既往的祝賀她，這次她對譚莘菥說，我和你的差距還有多少。

………………

對面仍在輸入中，譚莘菥等了等，分科表填完再回到對話框時沒有等到舒沐霏的消息倒是蘇寧的消息發了過來。

蘇寧：“我媽叫你周末來我家吃飯，你別忘了。”

如今蘇寧已經過了中二的年紀，而是來到愛裝耍酷的年紀，網絡昵稱也從看不懂的繁體字到一周換三次的空白、點、英文字母，譚莘菥終于給他設了備注。

譚莘菥苦惱，自從上次畢業晚會骨折后蘇寧一家便對譚莘菥格外照顧，她知道因為蘇寧改了晚會場地才間接害得譚莘菥骨折，盡管譚莘菥已經向他們表達很多次這只是個意外不怪你們的言論，他們還是心存愧疚更加疼惜譚莘菥像是自己的第二個孩子。

蘇寧這幾年學習進步不大倒是脾氣確實收斂不少，高中去了國際高中，以后也是出國深造的主。蘇父因為從小被父母嚴加管教一路考公考編進入政府工作，嘗到了中式教育帶來的艱辛和痛苦，所以對于蘇寧他們只求健康快樂的育兒理念。

蘇寧拿著同樣的留學申請給譚莘菥時，譚莘菥還在觀看課外老師的視頻教學。

譚莘菥突然想到了舒沐霏那句話，我和你的差距還有多少。

她好像并沒想過努力是為了什么，從小考試一直名列前茅，到大也沒犯過什么原則錯誤，第一名能帶來什么呢，如今蘇寧即將留學的消息好似突然將她遲鈍的大腦敲開。

她這才意識到成長的過程中好像有什么被她忽略了，譚莘菥來不及細想，時樾的狀態不可避免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注意到時樾在跟蹤自己已經是第三個星期了，從學校到家譚莘菥都有司機接送但周末去補習班的路上司機休息，一般譚莘菥會乘坐地鐵前往。

起初以為總是站在自己身后的時樾也是到補習班，直到那天遲到譚莘菥剛踏進機構大門聽見老師在招呼兩人快點一同進去，站在她身后的時樾邊擺手邊往后退引起了她的懷疑。

譚莘菥回來坐地鐵時已經是下午黃昏正值打工人下班高峰期，剛好面前還有一個座位，譚莘菥坐下后站在身后的時樾背過身去，再過三站就到了譚莘菥的家。列車剛剛運行的時候，譚莘菥就裝作自己很困打了個哈欠睡了過去。一站大概是五分鐘，一個五分鐘過去又一個五分鐘過去了，接下來該到譚莘菥下車點了，看著列車頭頂不斷閃爍的站表，時樾在心里默默祈禱譚莘菥快點醒，終于列車到達，譚莘菥的表情始終沒變過。

“下車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周圍人潮涌動，譚莘菥似乎還沒醒來。

“注意列車和站臺的縫隙，從列車右側門下車…”

來不及了，時樾伸手上前，“醒…”時樾瞪大眼睛，下一秒他就被譚莘菥攥住了手腕。

兩人出站后，時樾也依舊一言不發，到家前，譚莘菥停住轉頭看他，時樾無奈之下只能告訴她明天我還來。

譚莘菥在“謝謝”和“不用了”之間猶豫著，最終什么也沒說離開了，時樾望向她的背影，他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看過，除了孤傲就是堅韌。

譚莘菥在文理中選擇了理科，舒沐霏同樣也選了理科，譚莘菥沒有問為什么，因為她害怕舒沐霏也會問她原因，她自己無法回答。

高二快結束的時候，蘇寧選擇去了英國留學，機場上送行的人眾多，譚莘菥掃了一眼大多不認識。蘇寧性格開朗，人也大方，蘇寧的精力像是用不完跟每個人都能聊上十分鐘再擁抱分開，個個也都是出國留學的人員。蘇寧擁抱完譚莘菥，告訴她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支持你。譚莘菥笑了笑，祝他順利。

譚莘菥突然很佩服蘇寧，在蘇寧的眼中，打過幾次臺球的能算好朋友，朝夕相處的同班同學能算好朋友，批評過他的老師也能算做好朋友。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譚莘菥就已經意識到朋友對于她來說就是階段性的，并非不想維持其實是不敢維持，她知道這是矛盾的。對譚莘菥來說，習慣會刻在記憶血液中，如果太勉強自己便像是在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