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一杯茶的品酌著,公子離舒手中端著一杯玉盞瓊漿,斜倚在竹椅上看著滿堂劍氣四竄、碎幔橫飛,晏紫姹回風流雪般的舞劍姿勢漸漸成了他眼中的獨影,曼妙身姿演繹出來的劍花縹緲如仙女撒花,起初倒是沒什么章法可言,不過是花拳繡腿,讓他大嘆可笑,但是到了后來,那逼得星無塵無處可逃的一招一式,卻與他腦海中的某一段影子漸漸重合起來,竟是……如此的熟悉!
年少的時候,曾有一個人的影子深深的烙在了他的腦海,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那是一個少年劍客,有著魔一般冷酷的眼神以及開天劈地的絕世劍法,就是那一劍……那遮天蔽日、驚天動地的一劍,讓他差一點就成了劍下亡魂!
*
“我叫你搞錯,叫你搞錯……看劍!”一束寒光掠過,削去數縷黑發。
鋪頭星無塵的左躲右閃終究還是逃不過一擊,晏紫姹的一劍已將他的束發頭冠釘在了墻上,冠掉發落,一頭散發披垂,便遮住了星無塵低垂的視線,而他抬眼就見晏紫姹也是精疲力筋的雙手插腰不停喘氣。終于是……消停了。星無塵也喘了口氣,拔下頭頂上的劍,很是無語的轉身離去!
“喂,你這就走了嗎?還沒有給姑奶奶我道歉?”
晏紫姹此刻的樣子,簡直跟潑婦差不多,頓下腳步的星無塵也僅僅是看了她一眼,便落下一句話后快步離去,晏紫姹還能聽到從“滿堂井”外的大堂里傳來如雷貫耳的爆笑聲,大概是她為星無塵所設計的“新造型”讓那些凡夫俗子們大開了眼界,所以才有這哄堂大笑聲以示他們的樂趣。
“我以后還會再來!姑娘,今天多有得罪,后會有期!”
星無塵留下的這句話讓她很是嘲笑了一番。再來?再來也不關她的事!
*
“喂,我已經將他趕走了,你要如何感謝我?”回頭卻見公子離舒在靜靜的發呆,晏紫姹走到他面前,搖了搖他支頤著下巴的手,“喂,你在想什么?”
公子離舒猛然驚醒,又倏地站起身來,將晏紫姹逼到水池邊,厲聲問:“你到底是誰?”
“你這么兇干嘛?”在水池邊站定腳步,她看到他的眼神煞是駭人,甚為不悅道,“你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又憑什么問我是誰?怎么,你以為本姑娘我好欺負,還有……”她一手指向那鋪在地上的帷幔,竟發現有一片嫣紅之色暈染在了潔白的幔布上,那是他們剛才纏綿過的地方,哦不……應該說是被他強暴過的地方,“你——”手指收回,又指向他的臉,羞惱并加,“你剛才……是來真的?”
“什么?”仿佛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公子離舒微愕了一下,也看向了晏紫姹目光所落的帷幔,當他看的時候,晏紫姹已一劍將起挑起,抱在了懷中,竟是微微啜泣起來:“貞操……貞操真沒了。”
公子離舒駭然一驚,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落紅?而他明明只是碰了她一下,怎么會……難道真是一時意亂情迷,假戲真做……失了控?
“你個卑鄙無恥下流之徒,你賠我第一次,賠我第一次……”晏紫姹突地又哭又鬧的大叫起來,公子離舒手足無措,連忙捂住了她的嘴,低聲道:“我真不知道會這樣……我還以為你至少也有一百……”
“一百什么?你想說什么”怒目圓瞪,雙指并點,使勁的戳著他的心窩,晏紫姹重又將他逼至墻角,“你是不是還想跟剛才那個憨鴨一樣罵我是娼妓,本姑娘現在告訴你,本姑娘從生到死就沒干過這么無恥的勾當,連師傅都不敢輕易碰我,我怎么就……就栽到你手里了……你……你叫我以后怎么去見那個人啦,啊啊啊……”哭腔甚是狼狽,她竟小孩子似的抱著雙膝坐在地上埋頭嘶嚎了起來。
“不如……我給你錢,給你很多很多的錢……”試探著跟她打商量,想盡法子的想制止住她“殺豬”般的哭聲,“我們家有很多鋪子,做織錦的、染布的、賣古玩玉器的、還有飯館……你喜歡什么,我將一整個店鋪都送給你如何?”
哇靠,碰上大款了?他家竟然開了這么多鋪子!那錢豈不是堆齊后山了?沉寂了一會兒,晏紫姹打定主意,猛地又是一聲大哭了起來:“錢他媽的就是王八蛋,你以為本姑娘稀罕你的錢,錢能買到貞操嗎……哇~”鬼哭狼嚎的啼聲,公子離舒的心都要給震碎,來回踱步了幾圈,他又蹲到她身前,正聲道,“不如……我娶你……怎樣?”
馬上抬頭,破涕為笑:“真的?”
兩個字將她眼中的柔情與媚惑盡現演繹了出來,公子離舒卻是嚇了一跳,搖了搖扇,笑道:“當然,只要你不介意的話,我娶你做二房,如何?”
“二房?”柳眉倒豎,甚為吃驚,“你上面還有一個?”
點了點頭,甚是有些難為情:“上面確實有個母夜叉,連我也很畏懼她,不過還好……她在另一個世界,你永遠也見不到她,所以……其實這個二房也就跟大房差不多……”
“……”呆眼,沉默。
“所以,如果我娶你,你是不是就能……不要哭了?”
看了他良久,晏紫姹倏起站起身,并狠狠的將他推倒,罵道:“我去你奶奶的,竟敢要我做二房,你這個奸商,那只憨鴨說得一點也沒錯,你就是個無惡不作的大壞淫賊,騙了人家的財物不說,你還騙了本姑娘的貞操,什么演戲?你這是演的哪門子戲?你賠我貞操,賠我貞操……”
“好了好了好了……”實在是受不了了,公子離舒只有低聲下氣道,“姑奶奶,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全聽你的,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但求你不要哭得這么大聲……行嗎?”
又是沉默半晌,緊接著又是淚笑滿面,晏紫姹大喜道:“你說得是真的?”
公子離舒頹然點頭。
捂嘴奸笑,晏紫姹收拾好了情緒,便開始認真起來,拾了一把竹椅,她坐得高高在上:“那好,我說的,你可要聽清楚了。從今天開始……”小頓了片刻,她指著他一本正經道,“你——是我的,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我不高興的時候,你要哄我開心,我沒錢花的時候,你要隨時給我奉上銀兩來,如果我沒有地方可住了,你也要及時的給我安排好一個舒適的房間,還有……如果你敢娶什么大房小房的,來一個,我就殺一個,二房什么的,我也就認了,不計較,只要沒人來跟我搶,這位置我也就坐得心安理得,你……記住了嗎?”
還真是碰上對手了!要說他奸,這個女人比他還奸!
“我……記住了?!毙念^上一沉,四個字緩緩吐出。
“那好!我現在對你有兩個要求,其一,我需要錢,先給我一個月吃喝玩樂的銀兩,其二……”細細的思索了一番,她看著他,悄聲道,“幫我去找一個叫君、千、夜的男人,找到了就立刻告訴我!”
目光一凝,神思中頗有些疑贖之色,他問:“你找此人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要找到了他,你就立刻告訴我,要殺要刮,那都是我的事!”
要殺?要刮?
眸光中的云翳更甚,他似乎已不想再問什么,只沉重的道了一聲:“好!”
“那好,一千銀兩,拿來,本姑娘我現在要走了!”背對著,伸出一手,晏紫姹此刻的心情非常之好,好得忍不住要哼出曲調來,只可惜她五音不全,哼出來的曲子也不甚動聽。
“一千銀兩?你要花多久?”
“你管得著嗎?花完了,我自然還會來找你!”
“……好?!庇质且粋€字回答,但已費了他不少力氣,忍,再忍,他喚來小廝立刻送來了一千兩白銀。
*
“哇,還真是白花花的銀子呀!嗯,我喜歡!”抱著一大包銀兩,晏紫姹甩了兩下手臂,便光明正大的從“滿堂井”走出,在莘莘子歸堂的大堂里,略微瞥了一下舞臺上的表演,跟現代人演戲差不多,不是很感興趣,她便再也不回頭的走出了小樓。
而當她離開小樓的時候,“滿堂井”里除了公子離舒又神秘的出現了另一個人。
也是一個劍客,全身被一襲黑衣罩著,若是在深夜,便很難被人發現,不過就算是在白天,此人藏在“滿堂井”里也神不知鬼不覺,就連捕頭星無塵將“滿堂井”搜索了個遍也沒有找出此人來。
那么此人到底來自何處?恐怕連雇傭他的公子離舒也不會知道。
“水屹寒,我要你去跟蹤那個女人!”支走了晏紫姹的紫衣公子突然面沉如冰,變得異常冷肅寒冽起來,他命令的自然是這不見天日卻似乎能幻化無形的影子殺手——水屹寒。
“為什么不直接殺了她?”隱藏在風帽里的一張臉看不出什么顏色,但他一開口,似乎空氣都能結冰。
“在沒有查清楚她的來歷之前,她一定不能死!”
“這么說,這個女人對你還有利用價值?!?
“所以,我也任由她胡鬧至此,若是其他人,早就死在了你的寒徹冰霜劍下,不是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
“和你說話真是省力許多,我喜歡你這樣的朋友?!?
“錯,我不是你的朋友,我認的只是錢,你出錢,我賣命……”停頓片刻,那黑衣人忽將風帽中的臉轉向公子離舒,那是非常之陰邪冷狠的兩道目光,他陰鷙的一笑道,“如果別人出的錢比你多,我也有可能會……殺了你!”
空氣中凝冰數尺,公子離舒也怔了許久沒出聲,最后在他離開的時候才道了一句令他影子殺手水屹寒也要震驚的一句話:“我喜歡用鋒利的刀,就算……它隨時有割破手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