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按照我這上面的藥方子,趕緊將藥材給我配齊吧!另外,再按這個藥方子給我另外配一副藥!”小心翼翼的從兜里搜出第二份紙箋,她將列上了藥物清單的兩張紙箋一并遞給了藥鋪里的老板,四顧環望之下,沒有發現可疑之人,便催著老板將她所需要的藥材全部足量拿了出來。年邁的老板扶著一對偌大的鏡框,看清楚第二份紙箋上的清單內容后,臉色發生了稍許變化。
這幾日,她每上集市給龍湛買藥時,都會感覺到有人在跟蹤她,她自認為自己警覺度也算靈敏,但屢屢回望搜尋時都似見鬼了般一無所獲。鳶尾郡只有一個藥鋪,她也只能在這一個藥鋪里買藥。
難不成,還有人看上了她口袋里的錢,見她經常來此而到這里蹲點?
這顯然不可能?,F在她晏紫姹的名聲也算在這鳶尾郡打響,不少人都知道她乃是龍湛身邊的女軍師,在這昕曄國的戰亂之中,龍湛的敵人也必定將她視為了眼中盯,欲除之而后快。尤其是前不久從勺藥城來的一些龐軍趁夜對鳶尾郡發起偷襲進攻,晏紫姹守在城樓之上,將敵軍引進翁城進行圍剿,幾千龐未明的暗兵被殺的殺,被捕的捕,活下來的都被關了起來,進行嚴刑銬問,讓龍湛獲得了不少勺藥城的軍機情報,同時也收獲了不少俘兵。這一則新聞又在鳶尾郡被傳了開,想必很快便傳入了芍藥城龐太師龐未明的耳中,如此一來,又增加了對她恨之入骨的仇敵人數。但她為人還算低調,就算曾帶著龍湛下田幫那些農民們種地也并未表露自己的身份,所以,知其名者占多數,但真正認識她知道她長什么樣子的人還是在少數。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在跟蹤她,跟蹤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拿了藥材,晏紫姹便收入腰包,趕緊匆匆離去。走在大街上,卻總有被一雙眼睛盯著的感覺。她便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戲,這里摸摸,那里逛逛,無意之中卻撞到了一個人——
這人不是別人,雖然換了一身素衣打扮,臉上還罩著半張白玉面具,卻正是她初次所見的公子離舒的樣子,也就是化了名的千夜!
晏紫姹一時心慌意亂,心如陷旋渦,沸涌翻騰著,不知是喜?是恨?還是懼?
眼睛有些微紅,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表現得如此之膽怯,竟吞吞吐吐的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阿晏,我終于找到你了!”在她還未開口之前,千夜卻好似欣喜又好似悲傷的抱住她,將她緊緊的擁進懷里,忽而又似警惕性的將她放了開,拉著她的手,向遠離人群外的一條小巷子奔去,并低聲道:“走,我們去另一個地方說話!”
她被他牢牢的緊握著,奔跑著,又好似回到了從前,那般的柔情款款。為什么又突然變化這么快?
她心中感到不一般的奇怪,有些駭異的看著這個帶著半張面具的男子,沒有開口說一句話,而他卻一直將她帶進了一個看不到來往人群的拐角深處,然后,再次擁緊了她,不停的問:“你還好嗎?我不在你身邊的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那個麝月國的兵帥,他有沒有欺負你?”
晏紫姹木然著表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中翻滾著,如兩股激潮撞擊,他為什么與那天在鐳臺上表現得又有些判若兩人了?到底是在演戲還是……雖然說他現在的這個樣子才更像他。
“阿晏,你怎么了?”半張白玉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他的眼神中卻能讓人看到一縷疲倦的憂愁,“你是怪我這么久沒有去找你嗎?”
“對不起,阿晏,那天,我沒有及時阻止夫子啟動機關,以至于將你和莫天城一起困在了機關城堡里面,后來,當我醒來的時候,夫子已將我帶到了昕曄國牡丹王城,那個時候,牡丹王城里正發生著一起判亂,我不得已卷進戰亂之中,助妹妹千冥平定了一些判軍,之后,他們又逼我想辦法恢復昕曄國王子的身份,這一些事情忙過來,我都沒有時間去找你,只向人打聽到,你已隨莫天城回到了天機玄宮,之后,你又做了麝月國兵帥華吟澈的軍師……”
他的這番話令晏紫姹愣了半天的神都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他又問:“哦,對了,你為什么要幫華吟澈?是他逼你的嗎?”
她還是木然著表情沒有答話,以至于他滿腔欣喜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僵硬,他又道:“我并不是怪你,阿晏,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只是,你跟我說一句話,好不好?你這個樣子,我有些害怕……”
她怔怔的看著他,眼中閃著莫名不信任的光芒,又有一些熱潮澎湃的激動,總之,她無法弄清自己此刻的感受,最終還是有些顫栗不安的推開了他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千夜的眼中也閃過一絲憂懼的迷惘,他也惶惑不安的看著她。過了很久,她才抬起一雙淚眼,輕輕的問:“你現在是不是叫……東、方、千、夜?”
他驚愣了半響,看著晏紫姹水光瀲滟的明眸,抬起手來,想要撫去她眼角的淚,然而,她又再次推開了他,厲聲問道:“你現在是不是叫東方千夜?”
他再次驚愕,顯然是奇怪她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反應,訥訥的回答:“是,東方之姓是我昕曄國王族之姓,但無論是東方千夜還是君千夜,都是我,我是林軒啊,阿晏……”
他向前靠近一步,她便畏懼的向后退了一步,并高聲叫道:“你走開——”他停下腳步,眸子有些神傷,而她卻用怨恨的眼神看著他,再次問道:“那么,我再問你,你回到昕曄國,是不是也要接受與司馬菊仙的婚約了?你們是不是快要成親了?”
這件事情,他不可否認,所以他猶豫了片刻才回答:“是,他們是逼我娶司馬菊仙,這樣,國相司馬正雄就會忠心于我們東方王室,協助我們抵御外侵敵軍,但是……”
“啪!”一個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千夜的臉上,并將他半張白玉面具都扇飛,露出一張疲倦的俊容來,晏紫姹冷而譏誚的看著他,道,“千夜,你有你的選擇,又何必跟我解釋這么多呢?我知道你背負著很多使命而身不由己,你要保護你的王室,要救你的國家,你需要政冶上的婚姻來幫助你,你可以娶她的……真的可以,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但是求你,不要再對我一幅柔情款款的樣子,好不好?要做你就做得像五天前在鐳臺上那樣對我……足、夠、絕、情,我才可以死心……”
他終于感覺到哪里不對勁,臉色大變之下,更是不一般的惶惑憂懼,他想要奔過去大聲辯駁,可是她卻像躲瘟神一般的躲開,看著他的眼神也充滿了絕決和哀傷,最后竟咬牙吐出一句:“千夜,我們分手吧!兩世之戀,我已經足夠了……”
“分手吧!答應我,我們分手吧——”她逐漸的向后退去,離他越來越遠。
“不,阿晏,你不要走,聽我解釋——”
晏紫姹點足飛上了圍墻,瞬間便從他眼前消失,他沒有輕功,便只追著她的方向瘋狂的奔跑,然而,卻又被一雙手給攔了下來。
這個人也是一身貧民打扮,正是他的部下魏雨莊。
“少主,此郡中有殺氣埋伏,甚是危險,你不應該獨自跑出來的,尤其,你更不該見那個女人!你已經答應了國相司馬正雄,將來登基王位,必娶司馬菊仙為王后!若是讓司馬正雄的人查到你和別的女人還有往來,暗地里反咬我們一口,后果可不堪設想!”
“這是你們逼我做出的承諾!”他陡地厲聲打斷,有些恨恨的看著魏雨莊,“為什么?為什么你和夫子都要以死來威脅我?你們以為我稀罕坐那個王位嗎?”
魏雨莊看著他,毫無愧疚的面不改色:“少主,你可以懲罰我們,但是這是你必須肩負起的責任,你身上流著的是昕曄國王族之血,也只有你才能救這個國家!”說到這,他耳朵一動,臉色有些微變,拉了君千夜的手,沉聲道:“此地不易久留,我們快走!”
魏雨莊也帶著千夜飛出了圍墻,幾個起躍,便消失在茫茫人海。而晏紫姹躺在圍墻之上,偷聽著這一切,終忍不住合上眼眸讓淚水如雨一般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