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息怒呀,遏制住你心中憤怒的小火鳥,不要殃及無辜!”晏紫姹一邊勸慰著,一邊挪著雙手向后躲,還一邊察言觀色,如稍有不對勁,就蓄勢發動反擊。
不過,這小子果然沒令她失望,能做到一國權臣的位置,也必定要有很強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很快便收起那即將爆發的狂戾之氣,對她笑道:“本帥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卿所獻的草船借箭之計已幫本帥奪回了三千石糧食,這可不是十倍找回,而是三十倍找回了!本帥再養著卿在這里一個月都沒問題。”
晏紫姹哦了一聲,又奇怪的驚聲問道:“你是怎么找來這三千石的?”
“如卿之妙計,從敵之軍營取。”龍湛臉上揚起一抹自豪邪逆的笑,將他如何從敵營中取糧的故事娓娓道來:“薔薇城雖地處中心要害之地,地勢頗高,但水源卻極少,現在又遇酷署難當的盛夏之季,龍闕太子領兵駐扎在城中,僅有一池之水供給他所帶來的五萬士兵,現在池水用盡,他們便要越百里之外,去往一山村之井取水。”
“你在井水中下了毒?”晏紫姹迫不及待的打斷問。華吟澈卻搖頭笑道:“下毒只能毒死他們,如何能取到糧食?本帥只是命人買下了那方圓百里的幾口井,逼使他們用糧食來換。”
“你能買下那些井,別人也能買,憑什么,人家就將那些井送給你了。龍闕的財力必定不會比你少!”
“卿說得對。不過,本帥就是不給那個山村的村長一錠銀,那個村長也一定會賣給本帥。”
“為什么?你又在賣關子!”晏紫姹表示對他這種故弄玄虛的表現非常不滿。
龍湛又魅目掃了她一眼,笑道:“因為他的女兒在本帥的手上。如果他想要回他的女兒,就必須將那口井送給本帥!”
聽到這里,晏紫姹臉色變了,愣了好一會兒,她才忍不住厲聲訓道:“你這跟搶有什么區別?美其名曰以水換糧,你雖然騙得的是龍闕的軍糧,但是受苦受虐的還是那些貧民老百姓。哦,我明白了,難怪這里的姑娘怎么全不見了,原來是被你拿去作買賣了?”
晏紫姹費心竭力的宣揚著她的正義感以及義憤填膺的情緒,但這妖孽少年似乎私毫不為所動,怔怔的看了她幾眼,便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低笑,晏紫姹頓覺顏面盡失,有些氣惱的問道:“你又笑什么?”
龍湛還沒有理會她,她便一把將他推倒,再次不耐煩的問了一句:“你到底笑什么?”
在她的大聲厲吼下,那冷冰塊將士顏鹿再次蒙著雙眼奔了進來,又再次被他喝退了出去。
龍湛站起身,深深的看了她幾眼,還是忍不住笑道:“卿,你的善心真的很可愛,但是,本帥的善良也很偉大,不過是犧牲幾個姑娘,就能換我八千精銳的性命,本帥有何不可為?”他又再拖起晏紫姹的下巴,眼里露出危險的神色,笑道,“不過,有卿在本帥身邊以后,本帥可以不再要那么多女人……”說著,他又挨著她坐了下來。他一坐下來,她立刻觸電般的彈跳起來。
“不行不行不行——”連連叫著,她拼命的往后躲。龍湛卻奇怪的看向她道:“卿怕什么,本帥又沒說要對卿用強……”然后,他再奇怪的一笑,站起身,離營。
那一夜,晏紫姹疑神疑鬼膽戰心驚的過了一晚,出乎意料之外的,這個好色成性的妖孽少年果然沒有強迫她,但卻與她同居一處營帳,在里面一直酣睡到天亮。晏紫姹沒有睡著,本想趁機殺了這個妖孽少年,但卻見他即使在睡夢中手里也握有一支箭,便躊躇著不敢靠近。而這個少年猛翻過身,氳氳的唇角微翕,竟發出輕聲夢囈。晏紫姹見他眉宇糾結,似有憂愁,不禁心生憐憫,不知不覺中卻聽他說了一宿的夢話,盡是一些“娘,我好想你——”“我一定會再回來為你報仇……”“為什么……他們為什么要殺我?”之類的悲傷泣語。
晏紫姹不禁設身處地的去幻想著他的童年,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卻因為被預言有覆國亂世的命格,被放逐在故鄉之外,而唯一與他相依為命的母親又在親兄弟的追殺中為保護他而死去。走投無路之際,他憑著求生的欲望與他的兄弟周旋,狐獨飄零的落在海島之上,雖躲開了兄弟的追殺,但是他在異鄉海島之上過著又是一種怎樣的生活,會不會被異族排擠?會不會受人欺凌?
畢竟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和千夜一樣,童年或許沒有過一刻安寧快樂的日子,所以性格才變得這么扭曲怪戾。但至少,他童年的時候還有娘親相伴,可是千夜是一個人獨自熬過來的呀!
想來,她又有些感傷,忽然覺得這個少年與千夜有太多的相似點,一個被稱之為亂世魔君,一個被稱之為覆國妖孽,都對自己的親人有著刻骨銘心的愛恨,并且有著得天獨厚的本領以及在碾轉亂世的風云中練就出的一身雄厚的力量。
有好幾次,她都差點把他想象成了千夜,想要擁住他給他夢中沒有的溫暖。可是她終是不敢的離了去,蜷縮在角落里,默默的回憶著她與千夜之間前世今生的點點滴滴。
真是如沙漠蜃樓之幻象一般縹緲啊!
得來容易的東西總是失去得很快。
她只是想要一份長相廝守的感情,就如眾多普通夫妻一樣,兩人在一起過著早出晚歸、洗衣做飯帶孩子,如此周而復始的生活。雖然平淡,但平淡中卻會有無數微妙的溫馨畫面組成的一副生活畫卷,只需要細細的去品味,慢慢的去品嘗。
奈何,她前世選擇了林軒,卻因末世罹難中林軒醉心于科學而失去了他。今世,她雖與林軒轉世后的千夜奇跡般的重逢,但仍然是聚少離多。
他總是如風一般,吹來時溫暖,消失時無痕,讓你上天入地下黃泉都尋不到他的蹤跡。
“林軒呀……千夜……你到底在哪里?”
微微的打了個盹,好像有什么濕潤的東西流進了口中,略有些苦澀,她舔了舔嘴唇,霍然驚醒,就見那妖孽少年一邊穿著輕質的白衫,一邊似笑非笑的瞧著她。
“果然,卿在夢中就沒有想本帥,林軒是誰,千夜又是誰?”他一臉忿忿不滿的問,將她從墻角落里拉了起來,柔聲道,“讓你睡床上你不睡,卻喜歡像只貓一般的躲在墻角。”將一件輕紗披在她肩上,他又蹙眉道,“卿的淚水很讓本帥心痛。本帥還以為,卿永遠不會流傷心之淚,還是……卿的演技又提升了一個境界?”
這話什么意思?難道她之前為保子宇痛說革命家史所表演出來的眼淚泛濫之現象,早就被他看穿了?那他為什么還裝出那樣一副深表同情的樣子?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個少年實在是危險,她甚至不知道他留她在身邊到底想干什么?若是為了對付師傅和龍闕太子,她這個籌碼恐怖也太輕了,師傅他們也必不會上當。
營帳外已開始掀起了一陣熱鬧的鼎沸之聲,好像是有人喊著開飯了。龍湛沒有理會她的吃驚與失神,拉了她的手,便一起走出營帳,順便還強迫性的將她攬在懷里,耳鬢廝磨,并在她額上、臉頰上、嘴唇上都碰了碰。這架勢,好像她真成了他老婆似的!嘿,你也用不著作出如此親妮肉麻的樣子,好像要故意給誰看似的。
野營中,炊煙四處飄散,好像還夾雜著一股燒焦的鍋巴味道,畢竟不比在家里,條件略微要艱苦了些。一士兵端著一碗清粥,仰首咕嚕咕嚕幾聲一飲而盡,那碗放下的時候便落了個差不多干凈,最后他還不忘舔了舔碗中殘留下的幾顆飯粒。晏紫姹看到這一幕時內心不禁要泛起一陣酸楚,為什么要打仗呢?背井離鄉的駐扎在野外,吃不飽,睡不安穩,還要時刻擔心著自己腦袋搬家。而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也不過是為成就一將功臣之美名。
為了一個虛名,便要犧牲那么多人的生命,這群男人們,真是不可理喻!
如果要我出手,我一定早早的結束這場戰爭,結束這個亂世,還我一片可以與心愛之人相守到老的安靜樂土!
嘿!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自己,我果然乃自私的小女人心態。
這時,有一個滿臉還布著煙灰色的士兵托著一個盛放有兩碗飯和兩盤菜的黑盤子向他們二人奔了來,并恭敬的頷首遞上,朗聲道:“啟稟兵帥,您的飯菜已好了,請兵帥用膳!”
看來這人定是專門負責炊事的火頭兵,可為什么送個飯菜,盤子都端不穩,手似乎在發抖,難道這個妖孽少年在軍中就這么令人畏懼?
晏紫姹看盤中之菜魚肉皆全,眸光閃了一閃,又愣了一愣,望著龍湛不禁露出鄙夷的神情,心道:你的部下們吃的連豬都不如,單獨給你做的吃食竟然這么豐盛?
而他似乎又一眼看穿了她內心的腹誹,回瞪她一個眼神,然后用他那一雙妖異的藍瞳瞥了一眼士兵手中的飯菜,頭輕微的點了一點,又再點了一點。
咦?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要我來接這飯菜?你怎么不自己動手,難道還要我來伺候你喂進你口里不成?
見她久不動手,他果然道:“接下吧!從今天開始,卿就是本帥的內人兼侍婢!”
“侍婢?”晏紫姹雙眼一瞪,咬牙低聲道,“憑什么?”
他輕笑一聲,低頭俯在她的耳畔,道:“就憑卿是本帥從九天之上射下來的鳳凰,卿若不愿,本帥就不去搭救你那位漂亮的弟弟!”
“你——”這家伙一定也是拿她來要脅了子宇,才說服子宇替他賣命去取那個鳶尾郡太守的人頭。好呀,現在又來拿子宇來威脅她,笑得一臉淫邪,果然是不安好心,陰險得狠,“好!”頓了許久,她才恨恨的應了一聲,迅速的端過盤子,轉身自顧自的走進了營帳。
而龍湛卻看了一會兒那個送飯菜來的火頭兵匆忙離去的背影,眼里閃爍出冷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