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挽著她的手疾速奔行,身邊的玉砌長廊一晃而過,有無數雕花丹柱整立如林,好似直通昏黯的天幕,微光傾灑,全部來自于上空懸浮著的瑩光蓮花燈,他拉著她一直走到了一座威嚴莊穆且門匾上閃爍著流光溢彩字體的金瓦金鸞殿,門前兩尊漢白玉雕赤龍金鳳并鑲麒麟百獸為屏隔開,殿門高寬緊閉,富麗流金,像極了古代的王宮金殿。
晏紫姹詫異得合不攏嘴,不禁問道:“千夜,這里又是什么地方?”
“連同這座宮殿在內,這整座沙漠之城都是我八年來修筑的城堡,天下之大,四處逃亡,腹背受敵,安能有我棲居之地?是故,我斂天下之財富修筑了這一座沙漠之中的城堡,城中有機關,可護我軍民周全,此地又易守難攻,敵人不敢來犯!”他驕傲的說著,臉上的笑容猶盛,又深情款款的望向晏紫姹道,“以后,這里也是我們的家,阿晏!”
“太過富麗堂皇了!”晏紫姹嘆著,不知是震憾還是疑惑,她又十分冷靜的問道,“原來你經商斂財是為了修筑這樣的一座城堡,可是若僅是為了尋一處可以安身的棲居之地,又何需如此華麗?”
君千夜一笑,帶著她走到宮殿門前,用手中的鑰匙按動了門上的機關,于是殿門大開,前方一片空曠,隱約好似有人的高亢吼叫聲傳來,走過一道天青色石磚鋪就的地面,無不彰顯王家氣派的殿堂格局讓晏紫姹一路欣賞得傻了眼,最后他們順著那吼叫聲傳來的方向來到了最后的一扇后殿門前,當門大開,又有大片的沙海呈現在了晏紫姹的眼前,而沙場上千軍林立的壯觀景象又一次震憾了她,令她在驚詫中心也不自禁的激動彭湃起來。
沙場點兵之盛況,這也算是她來到這個異世頭一次看見。數名穿著鎧鉀的士兵排列成隊,在臺上將領的指揮下不停的變幻著陣形,一切看來是那樣的井然有序,氣勢恢宏,而士兵們的喊叫聲也是震耳欲聾,如貫中天。
當晏紫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時,君千夜解釋道:“這些都是我護城的軍隊,原也是我在昕曄國的精銳將士,十年來一直隨我流離在外,現在,我終于也給了他們一個可以安身的家。”
“千夜,你既已逃出昕曄國,不再為昕曄國之戰將,又為何不讓這些軍人們各自散去與家人團聚,安居樂業呢,難道你還想……”
晏紫姹的話未說完,君千夜已知她心中的疑問,便答:“阿晏,你可知每個人心中都有他堅定的理想,這些將士曾隨我一起征戰過殺場,一起唱過勝利的凱旋之歌,我父蒙不白之冤而被陷入獄,君家的兵權也被晨光王收了回去,而這支軍隊卻仍對我君家不離不棄,寧受辱而亦隨我逃亡在外,我也曾想讓他們散去,各自尋生計,但是……”晏紫姹心也一動,出神的望向他,就聽他繼續道,“但是他們宣誓,既為戰神之將士,就必不會辱其名,亦不會讓他人辱其名,他們一定要為我父沉冤昭雪,重振戰神之名!”
“所以,你訓練著這支軍隊,也是想著有一日東山再起,打回昕曄國,為父沉冤昭雪,重振戰神之名嗎?”晏紫姹擔憂的問著,她從他語氣里聽得出,他對晨光王的恨意,“可是,晨光王到底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真的想……”
君千夜的神色冷變,道:“阿晏,我說過,他并未承認過我這個兒子,我又何須去認他這個父親,我自小就在君家長大,所以我這一世的父親只有君御,他雖愚忠,卻還是為了我這個并不是他親生的兒子寧可背負判臣之名而將我從牢里帶了出來,他叫我有多遠逃多遠,最后卻還是……為了救我而死。”
看著他的眼神里逐漸透露出來的悲凄、仇恨和無助,晶亮的墨瞳泫然欲泣,晏紫姹不禁環住他的腰身,緊緊的抱住了他,柔聲撫慰道:“千夜,我明白那曾刻在你心中的痛苦,你放心,無論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我會幫助你……”
如果這就是你的理想的話,我也一定會支持你,與你攜手風雨兼程,一起到永遠。她心里默念著,不由得將他抱得更緊。
“如果……阿晏,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與莫天城正面交手為敵的話,你會不會很為難……”他忽然道出這一句,她愕然而似有所悟的望向了他,問道:“難道你和他之間真有解不開的仇恨?是不是……不只那一劍之傷?”她的這一問果令他神色大變,但他卻沒有再把話題繼續下去,而是苦笑著,握著她的柔荑,踏出了殿門,而向那支正在訓練的軍隊走去。為首的將領看見了他們,立刻停止了指揮,向君千夜走來,單膝下跪,用一種渾厚的軍人淳音拱手道:“末將參見少主!”
君千夜恢復了眼中的清凌淡笑,抬起廣袖,示意平身后,問道:“魏卿,七七龍鉀隊訓練得怎么樣了?”
被稱之為魏卿的將領名叫魏雨莊,曾是他父親君御最為得力的副將,一生戎馬殺場,在練兵作戰之術上比之他當然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個魏雨莊也是個愚忠的死脾氣,父親死后,曾一度悲嘆效忠無主,愿隨父親而去,后在他的竭力勸導及壯志凌云的威逼利誘下才放棄了輕生的念頭而跟隨了他,但這人還是一幅木訥軍人的老樣子,七八年來也只一心一意操練軍隊,對他生意場上或是風花雪月的事情素來不關心,所以,就算他身邊站了個女人,他也視若無物,并不感到好奇。
“回少主,我七七龍鉀隊經八年之訓練,現已個個勇猛如虎,狡捷如龍,如若再戰殺場,必可以一擋十,勢如破竹,不如請少主親自指揮一次,必可見證末將所言非吹虛!”
這個魏雨莊說話語氣鏗鏘有力,表情十分威肅,仿佛就等著君千夜來驗證他的成果,誰知君千夜很無所謂的一笑,將晏紫姹牽到他面前,道:“不了,今日我來并非想視察你的練兵進度,而是帶來了你們的少主夫人……”說著,不管魏雨莊的疑惑與驚訝,他面向晏紫姹,柔聲道,“今日,我欲與這位晏姑娘結為夫妻,想請你們大家都來做個見證,所以,爾等今日的操練就到此結束,城中擺宴,酒肉皆奉,大家都放松下來慶祝一下!”
“……”魏雨莊又訥訥著,這才瞟了晏紫姹一眼,見其容色妖異,微有不悅,其性子也直,也不怕沖撞主子,拱手就道,“少主,末將記得少主自小與司馬相爺家的小姐司馬菊仙定過婚約,將軍在世一直都是言而有信,少主豈可娶他人而毀了這婚約?”
晏紫姹臉色一變,又是尷尬,又是羞惱,彷徨焦慮,她看向君千夜,見他也有一時的慌神,然而他又立整顏色道:“我君千夜自逃出昕曄國就不再是朝中之人,晨光王所定下的婚約現在對我來說又有何意義?何況君家遇難,司馬家也是袖手旁觀,司馬相爺是多么想毀掉這樁婚約,魏卿可知道?”
魏雨莊微變了臉色,卻又執著道:“大難臨頭之際,司馬相爺的確是做出過不明智之舉,可是少主可曾記得,在我們逃出昕曄都城的途中,菊仙小姐曾以國相之令牌助少主出城,也算是對少主有過救命之恩,末將以為,若是菊仙小姐不毀婚約,少主理應遵守您死去父親的承諾,成了這樁婚事,且國相家的勢力也可助少主成就霸業。”一番激情的唱說及訓斥之后,他又看了晏紫姹一眼,勉強放低聲音道,“就算少主喜愛這位女子,末將建議,可納為側室,也不可辱菊仙小姐之名!”
“你!”君千夜氣得一甩袖,直罵:“愚不可及,愚不可及,你以為如今我們以判國之名被驅逐出了昕曄國,國相司馬正雄還會再伸出援助之手,司馬菊仙確對我有恩,但也無需以婚約來償還,何況我君千夜今世只會有一個妻子,也就是我身邊的這個女人!”言罷,他看向晏紫姹的眼神甚是含情脈脈,令她心中一潮,滿腦驚疑愁緒之外又是萬分的感動。
半響停頓,魏雨莊忽然很是意外的發出一聲唏噓:“哦,不知少主何時變得這么鐘情了?”
君千夜臉色一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魏雨莊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拱手道:“末將雖久在城中練兵,但也并非是不聞世事,少主做過的那些荒唐事,末將不想關心也會耳濡目染,這本是少主私事,末將無權過問也不敢管,只要少主不要做得太過。但現在少主卻提出要娶這位女子為妻,末將以為萬萬不能,少主此舉背信棄義有辱將軍之名!”
“魏雨莊!”君千夜眉梢一挑,臉色沉了又覺,滿心怒氣似無處發泄,只得用手指著他的鼻子,指了又指,來回跨步,甚是氣惱無奈,最終只得一甩袖道:“你這個腦筋轉不過彎來的迂腐之人,我懶得跟你多說,算了,此事我自己作主定奪,無需你們多管。”說完,他拉著晏紫姹的手快步返回宮殿,一柄扇子在他另一只手中幾乎快搖得斷折,胸脯劇烈起伏,欲哭無淚,卻又不敢看身邊女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