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父親經商,母親從政,他從小得到的資源,恐怕是普通人三輩子都不敢想象的。
而他自身也極其優秀,長得帥學習好運動能力又強,是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真是可惜了這么好的一副皮囊,這么好的一手牌!
自從第一天認識他開始,就沒見他對我和鐘濤干過一件好事。我們這兩個從同個地方考來G市的普通人家出身,在周克龍眼里好像就帶上了“原罪”的烙印。各種諷刺打壓,源源不斷。
周克龍心里的不平衡不外乎是:在球場上被鐘濤壓一頭,在學業上則被我甩在身后。
然而,在他看來,跟他作對的下場便是:
本是運動健將的鐘濤瘸了一條腿。
本來在科研上前途似錦的我又背上了學術造假的罵名。
目光從他身上掃過,我看向了坐在他旁邊,年過三十依舊楚楚動人、氣質出眾的李韻嵐。
我曾經當了她兩年的舔狗。
李韻嵐,出生在曲藝世家,從小嬌生慣養,人美歌甜,參加學校的歌唱比賽獲得季軍,是公認的系花。從新生歡迎大會之后,她的追求者多到能繞著她的宿舍樓站兩圈。
因為是同班同學,我占據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
幫女神完成實驗作業,參加競賽掛上她的名字,發表的論文也把她的名字放在我后面,到勤工儉學兼職賺錢送女神衣服鞋子包包當各種節日的禮物,甚至送她健身卡瑜伽課。
我把學業上的物質上的實利能給足的都給了她,我付出得心甘情愿,她接受得也很坦然,以至于后來外面都有謠言在傳她是我的女朋友。
當然只是謠言。
我現在閉上眼睛還能清晰地看到當年那件事。
李韻嵐在周克龍的慫恿下,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受人愚弄、還被當成骯臟的學術交易的供品、楚楚可憐的受害者形象,來故意抹黑我,給我立了一個為了前途自私自利不擇手段的人設,引來女同學的一片罵聲。
當年的滿腔憤懣與眼前一對玉人似乎半點也扯不上關系。
我看著他二人手上同款的戒指,祝賀道:
“你們結婚了,恭喜啊。”
“你這聲恭喜可有點晚了,人家已經恩愛五年了。”
高楊往我的酒杯里倒酒,他已經有了五分的酒意。
我看到李韻嵐臉上露出不自在的神色。
“陳樺,你呢?結婚了嗎?”吳詩雅隔空舉起酒杯,刻意炫耀她手上好幾克拉的鉆石戒指。
“結了。”我瞟了吳詩雅一眼,靜待對方還要問什么。
“喲,在G市結婚可不容易啊。有買房嗎?還是租房?”
工作、車子、房子,果然就是這老三篇,沒新意。
踏進包廂短短五分鐘,這幫老同學就這樣一直從門縫里看人——把我看扁。
不妨再給他們一點甜頭,讓他們徹底瘋狂。
我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劉少禹追著問:
“買房了?”
“我住在我老婆那里。”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甩給他們一個更勁爆的。
“你這……入贅嗎?”劉少禹再一次一錘定音,像看到一個古代的太監那樣看著我。
桌上頓時響起了非議和嗤笑聲。
“不算吧。只是住她那里,我上班比較方便。”
“你老婆是本地人?你不會是跟她爸媽住一塊吧?”
吳詩雅清亮的聲喉差點把包廂里的吊燈炸碎。
“吳詩雅,你猜中了。”我笑了笑,而他們笑得比我更直截了當。
白俊陽又出來打圓場了:
“大城市,居大不易啊。想在這個地方立足,這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桌上的議論聲還是一樣的吵鬧,直到周克龍的聲音響起。
“陳樺,我記得你大學那會挺牛的啊,哦對,你那個科創研究做得挺厲害的,不是還差點拿大獎了嗎?怎么現在不走科創那條路了?”
就像是怕大家已經把我大學畢業前那件事忘了似的,周克龍這一槍射得又準又狠。
大四那年,我跟鐘濤兩人合作,一起做了一個關于互聯網技術方面的科研,進展非常順利,后來還得到了學院導師的推薦,參加了當年的全國青年科創大賽。當時的我們躊躇滿志,想著用這個項目當畢業作品,同時還能以此作為畢業后創業的敲門磚。
系里面的領導也很看好我們這個項目,給了我們不少資源,也開過一些后門。恰恰是這樣的扶助,讓周克龍找到了攻擊我們的把柄。
周克龍動用了家里的關系,買通系里的一個教授,出面指責我們盜取他人的科研數據,偽造產品信息,通過不光彩的手段獲得參賽資格。
同時,李韻嵐也散播出了一些栽贓誣陷的謠言,給我引來更多的罵聲,徹底坐實了我學術造假的事實。
我和鐘濤的那個項目,不僅被臨時從大賽除名,而且還差點讓我們畢不了業。
其他同學也紛紛想起了當年那件事,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朝我投來的要么是唾棄,要么是鄙薄,總之就是沒有好的眼神。
整桌將近二十個老同學,再一次被周克龍主導了輿論的方向,毫不遲疑地把矛頭指向了我。
“為了自己的前途居然使了那么下作的手段!”
“他還有臉來參加這個聚會!”
“真是,當年我們班都因為他那件事,沒少受人白眼。”
……
酒桌上的氣氛瞬間攀升至頂點。
“過去的事就不提了吧。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向前看。”
白俊陽在座位上挺直了腰桿,臉上露出一個很寬容的神情。
就是這個說話一套一套的家伙,當年沒少在學校的有關領導和老師面前對我落井下石的。
否則,憑我和鐘濤在老師們中間的口碑,對我們的好感也不至于瞬間就跌至谷底,以至于沒有一個老師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老白,你說的向前看,是向錢看吧。”
劉少禹做了個搓手的姿勢,又補充道:
“可是,我看我們的陳樺同學,一直都是向錢看的,好像也一直都沒賺到什么錢啊。”
不少人都瞥向了我手邊的車鑰匙,有幾個甚至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手上一直轉著高楊剛才給我倒酒的杯子。
柴火添得差不多了,這個鍋也燒得沸騰起來了。
“誒,別說什么錢不錢的。陳樺能來跟我們老同學聚會,難道我們還能虧待他嗎?”
周克龍皮笑肉不笑地制止了劉少禹幾人的笑聲,轉過頭對我說:
“今晚的聚會是我做東,陳樺,你千萬不要客氣,想吃什么想喝什么,菜單你隨便點。”
周克龍說著,露出了施舍的表情。
“是啊,天璽會所這么高檔的場所,陳樺你可要好好珍惜,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吳詩雅說話還是那樣的狗眼看人低,她一邊說話還一邊把自己手上那兩個名貴的手鐲弄得叮當響。
這時,包廂的門打開了,天璽會所的陸經理走了進來。
周克龍看到陸經理,即刻迎了上去,跟他熱情地握手問好。
“陸經理,什么風把你吹來了。來,喝一杯。我們這次同學聚會,還真是要多謝你,幫我們留了這個包廂。”
劉少禹趕緊為陸經理遞上一杯酒。
陸經理擺手拒絕了。
“謝謝,我今天當班,不能喝酒。我是過來送酒的。”
陸經理朝門后一招手,一個服務員走進來。
服務員手上拿著兩瓶法國軒尼詩李察干邑白蘭地。
周克龍幾個人是懂酒的,一看到這么兩瓶白蘭地,眼睛都直了。
“陸經理,這怎么好意思呢!送這么好的酒……”
周克龍臉上有點為難,既不好接受,也不好拒絕。
后面有人討論開了。
“這一瓶酒好幾萬呢!”
“哇,這么貴!”
“周老板真是好大的面子!”
“對啊對啊!連天璽會所的陸經理都來給他送酒。”
陸經理對酒桌上的聲音不以為意,也不管周克龍的窘態。
他拿著一瓶白蘭地,徑直走到我的座位旁邊,服務員也跟在他后面,把酒放在我面前,然后退了出去。
我坐在椅子上,一下就猜到是誰的主意了。
陸經理把剛才高楊倒的那杯酒移開,彎腰為我倒上一杯白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