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情呆滯,目光遲緩,可又無比堅(jiān)定。
可這并不能換來什么。
父親也不信她。
他又是一巴掌甩過去,“那丫頭就是自己命不好,以后你再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這樣的阿爸好陌生,好可怕。
我記憶里的他,好像不是這樣的。
印象里的父親是個老實(shí)的工人。
錢掙得不多。
但是對我和哥哥都很好,尤其是對我。
因?yàn)槟赣H精神不好的緣故。
從小他是一個人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將我拉扯長大,我想要什么,都盡力滿足。
因?yàn)槟切┤苏f我是瘋子的孩子,不愿意跟我做朋友,我不想去上學(xué)。
他也沒有勉強(qiáng)我。
一定是被母親氣壞了吧,不然他不會這樣的。
嗯。
一定是這樣的。
我確定。
可心里隱隱地想,相信她一回吧。
相信她。
去陳家?guī)臀矣憘€公道。
不過什么也沒有。
阿爸走了。
只剩下媽媽一個人在閣樓里。
這里很黑,沒有燈,饒是大白日,也是昏暗的。
只有一束微光,透著那小窗照進(jìn)來,打在墻上。
媽媽在那里愣愣許久,順著那道光走過去,用指甲在上邊扣扣畫畫的,不知道在寫些什么。
好半天停下。
竟然是字!
陳偉。
她寫的是陳偉的名字。
母親認(rèn)字,還會寫!
這個發(fā)現(xiàn)叫我大為吃驚。
我死后。
母親的反應(yīng)一直是我意料之外的。
她好像很清醒。
比什么人看得明白。
根本不像個瘋子。
尤其現(xiàn)在,她居然會認(rèn)字,更是叫我吃驚了。
我在大腦里搜尋著關(guān)于她的片段記憶。
自打我懂事起,她就這樣了。
精神時好時不好的。
總愛到處亂竄,嘴里神神叨叨的罵著人。
父親說,她這是娘胎里帶來的毛病。
從小就這樣了。
村里男男女女,基本就沒有不被她罵過的。
他們都說她是個瘋子。
同學(xué)朋友都說我是瘋子的孩子。
她讓我丟人極了,沒有任何朋友。
我一點(diǎn)也不喜歡她。
為了合群,我會和別的小朋友一起嘲笑她,把她給我做的木偶娃娃丟開。
有時候,父親對她動手,我也不管,在一旁冷眼看著,甚至惡劣地想,打得重一點(diǎn)好,再重點(diǎn),人沒了,我就不用有個這么丟人的母親了。
只有父親和哥哥就好了。
他們會對我好的,我一定會是村里最為幸福的小姑娘。
這樣一個瘋女人,竟然會寫字。
這太神奇了。
因?yàn)檫@個發(fā)現(xiàn)。
我開始觀察起母親的一舉一動。
閣樓的門鎖死,只有在送飯的時間才偶爾打開,沒有手機(jī),沒有手表,屋里昏暗一片,可她能準(zhǔn)確的知道父親送飯的時間。
她和父親向來是很少交流。
拿了飯便吃,吃完人將盤子帶走,然后她又回了屋里。
循環(huán)往復(fù)。
好幾天,父親才像審問犯人一般對她說:“知道錯了沒?”
她很聰明,點(diǎn)了點(diǎn)頭。
父親這才正式將閣樓門打開,她得以自由。
下去的時候,她偷摸地從閣樓里拿走一個瓶子,太黑了,我看不清楚是什么。
不過她黑黝黝發(fā)亮的目光讓我確定一點(diǎn)。
她是清醒的。
不是瘋子。
既然不是,為什么她要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