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北側一民房屋頂,夏八兩與那名叫小武的青年,并肩而立。
看著府衙內的黃灝玥拖著殘軀,朝那漂浮半空的府印走去,小武一臉茫然的喃喃自語。
“這就是國運嘛?”
夏八兩微微頷首,背在身后的雙手不禁緊握。
“當真是厲害啊!就這么一縷,竟然險些轟殺了三個一品武夫,嘖嘖……”
話落,他扭頭盯著夏八兩干癟的臉頰。
“哎!老夏,你說這一縷國運全壓你腦門上,能把你給壓死不?”
夏八兩聞言嘴角一抽,凌空彈指崩在他腦門上。
“去去去,死孩子,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嘿嘿……”
府衙內。
黃灝玥右手杵劍,左手拖著府印,面容冷冽的看向府衙大門口。
李三江站立在其身側,看了一眼身前的巨大深坑,又扭頭看向破損的院墻,心下不禁凜然。
“爹!”
“三江!”
聽到妻女的呼喚聲,李三江轉身望去,側門方向,江紅鳳母女倆赤裸雙腳,滿身風雪地朝自己跑來,兩人踉蹌的身形令其身軀一顫。
母女倆跑到李三江跟前,見他無恙,心下不由地松了口氣,可眼角余光瞥到滿院狼藉,以及院墻四周人影密布,兩人又變了臉色。
李青青一臉緊張的握著李三江的右手,朱唇微張正欲開口之際,黃灝玥冷洌聲響起。
“若我沒猜錯,你們應該都是來自松江府吧!”
許東東聞言,視野從嵌入墻內的黑袍老何身上挪開,瞇眼看著黃灝玥手里的府印,沉默不語,劉阿娣亦是如此。
黃灝玥見此心思頓時活躍起來,清秀面容不由地流露出嘲諷之意。
“果真是你們!”
“呵呵,眼下西遷流洲已成定局,你等竟還妄想翻天,哼!實話告訴你等,你們五家魁首入長安之事,早在去歲長安衛便已知曉,之所以放任不管,全因那位念著當年的香火情。”
說到這里,黃灝玥頓了頓,察覺兩人氣息變得紊亂,她繼續冷言出聲。
“現在你們退去還來得及,我可以當作什么也沒發生過,若你們……還執迷不悟,到時候落得一個滿門朝斬,那可真就悔之晚矣!”
不料當她最后這幾句話出口,許東東氣息立馬平復下來,與劉阿娣對視一眼后,接著扭頭一臉古怪地看向正廳門口。
劉阿娣松了松身上長袍,嬌笑出聲。
“哎呦,灝玥妹妹,你這性格當真隨那家犬,長得人模人樣,可骨子里還是奴性未改啊。”
“當真可悲可嘆,徒有一副嬌俏臉蛋,怎么就不長胸也不長腦呢?你說是不是,東東?”
許東東冷笑點頭,隨后沖著黃灝玥喊道:“小娘皮,收起你那些小把戲,老老實實束手就擒,免得一會兒受皮肉之苦。”
見兩人浪蕩輕佻言行,黃灝玥面露厭惡,冷哼一聲。
“水性楊花傷風敗俗之徒!待你等西遷流洲后,看你們還能否如今日這般囂張!”
劉阿娣笑容不減,挺了挺腰背,漏出胸前潔白一片。
“此事就不勞妹妹費心啦,眼下你還是先考慮自己能否活著走出這個院子吧。”
黃灝玥聞言面露譏諷。
“一群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當真以為我會怕了你等!”
“哦?莫不是你以為憑借手里的一縷國運,就能保你安穩吧?咯咯……”
陣陣嬌笑聲中,劉阿娣抬手一揮,大門外余下三個轎夫,身影消失原地。
一直緊盯門口的李青青見此,立馬拽著李三江與江紅鳳的胳膊就朝一側閃去。
令人意外的是,那三名轎夫憑空顯現的身形,在接觸到黃灝玥的一剎那,一道金光陡然自其左手散開,宛若流幕般瞬間將整個前廳給籠罩其中,三人全力一掌與那金光接觸一瞬間,瞬間被彈飛。
李青青見此不由地瞪大了眼,緊接著在其視野里,那數百武夫也揮舞著刀劍沖了過來。
刀劍流光破落在金光之上,轟鳴聲不斷,片刻功夫這道金光便已暗淡幾分,下一刻,就在一群人全力轟向金光流幕時。
黃灝玥嘴角微微勾起,隨后低喝一聲。
“散!”
隨其話落,一股強勁風暴陡然炸開。
無形氣浪霎時席卷整個院落,磚石瓦木碎裂聲不斷,地上積雪層層飛揚,西側池水瞬間被一掃而出,院墻上立著的一眾武夫,在措不及防下紛紛被掀飛,砸入周遭民房,慘叫聲迭起。
還沉浸在幾人對話中的李三江身體一顫,回過神看著滿院狼藉,以及院墻外倒塌的成片民房,他面色有些難看。
良久過去,看著黃灝玥手里的府印流光不在,裂紋橫生密布,他長嘆一口氣,心下已有了決斷,當即抬腳朝前走去,江紅鳳母女倆見他動作,齊齊顫聲開口。
“三江……”
“爹……”
李三江回頭沖她倆會心一笑,擺了擺手。
“你要做甚?!待在這里靜待府兵即可。勿要輕舉妄動!”
聽到黃灝玥的話,李三江滿臉苦澀地搖了搖頭。
“雖然不知大人與那些人有何恩怨,但我”
他還未說完,黃灝玥便皺眉厲聲打斷。
“你是在怪我?”
李三江與其對視幾許,隨即挪開視野。
“不敢。”
“那就老老實實待在這!”
李三江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大人,在下身為金州府尹,眼下府衙都快被人拆了,周遭民房院落也損毀一大片。若我還躲在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至于府兵?要是能來……早來了。”
說完他大踏步走出金光流幕,望著李三江的背影,黃灝玥眼里閃過一抹異色。
門房下,許東東與劉阿娣狼狽不已,不僅頭發散亂,渾身衣襟被撕扯的絲絲縷縷、泥水密布,嘴角更有絲絲血跡流下。
府衙外的北側民房屋頂。
小武看著李三江的動作,下意識扭頭看一眼南和巷子,接著又回頭望著夏八兩。
“老夏,你還不打算出手嗎?”
夏八兩側頭掃他一眼,戲謔道:“這下知道急了?那晚我要擒拿此女時,你為何又要阻攔?”
小武雙目瞪大,似是有些難以置信,轉瞬間似是想起什么,又是壞笑連連。
“賊都進家門了,你都抓不住,這下倒是賴我了?!”
夏八兩聞言老臉一紅,朝他碎罵一句,便不再理會。
府衙內。
李三江踏步來到院落中央,掃視一圈從民房里爬出來的諸多武夫,隨后又扭頭看向門房下的許東東兩人。
“兩位,在下乃金州府尹李三江,可否容在下說幾句話?”
許東東緊咬嘴唇,眸光似劍緊盯著他,思慮片刻,冷聲說道:“講!”
“我雖不知你等與黃大人有何恩怨,但這里畢竟是府衙,舊約明令禁止武夫干擾州府,眼下你們已然毀約,李某對江湖之事不甚了解。但不希望諸位在這鬧下去。”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如何,希望諸位勿要讓我為難。”
李三江說完,抬頭滿臉悵惘地看著夜空,飛雪減弱,昏暗之中一道流光自天際閃過。
看著文弱消瘦的李三江,許東東莫名心頭一顫,那種如芒在背的的感覺突生心頭。
可還不待他想出哪里不對勁兒,一道凄厲的怒吼聲便將其打斷!
“閉嘴!”
“你個老梆子休要多管閑事,否則老子今天屠了你的城!”
“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這小娘皮也得死!”
東側破損院墻處,周泰左手扶墻,咬牙切齒地說完,身形踉蹌的邁進院子,朝李三江走去。
他此時狀態破為凄慘,眼眶外翻臉頰高腫,胸部凹陷一大片,渾身多處白骨外漏,其身穿的金色軟甲,此時已是色澤暗淡,絲絲縷縷的血跡自他嘴角下垂,順著下巴不斷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