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森林中有光的地方,那是警車撞大樹的位置。
爬了一小段斜坡,在樹叢的邊緣,他看見了警車剩下的那只大燈發出的橘黃色光芒,還有警車旁彎著腰的黑袍人。
他像是在對馬克做著什么動作。
羅夜第一時間想到了配槍,一摸是空槍套。
他才想起,手槍掉在森林中的某個地方。
羅夜躡手躡腳摸上去,盡量的靠近,腳下不發出一點聲音,另一邊試圖找回那支陌生的手槍。
手槍的樣子有點像前蘇聯的老式‘游蛇’手槍。
但森林中枯枝不少,稍不留神都會發出點動靜。
然而,羅夜卻能做到行進無聲。
他攀著身邊一棵大松樹的密集枝丫爬上樹,居高臨下的俯看著。
男人站在警車旁,他從右側的口袋中抓出一個透明的長方形玻璃瓶。
玻璃瓶上有一排通氣口,里邊裝著一只和從羅夜嘴巴里爬出的那蜘蛛一模一樣的玩意。
白色的圓鼓鼓后背,黑紅纖細的長腿,全身光溜溜的無一根毛刺,像個白兮兮的小肉團子。
男人將玻璃瓶的蓋子打開,蜘蛛穩穩地掉在馬克的臉上。
這只蜘蛛的臉部和人臉驚人的相似,五官湊在一起,湊出了一張吊詭的笑臉。
羅夜看到這樣的情形,差點從樹上掉下來,他頓時明白,食管中爬出去的那玩意兒,就是男人試管中的白色之物。
車廂擋著視線,羅夜輕手輕腳往上爬,往上三米之后,剛好能全部目睹全過程。
男人掰開馬克的嘴巴,將蜘蛛倒在馬克的臉上,蜘蛛鉆進了馬克的嘴巴里。
十分鐘后,男人又從口袋里掏出那瓶紅色藥液,將馬克的身體傾斜,把脖子扭向一邊,而后在每個彈痕孔中小心翼翼地倒上一點藥水。
他接著觀察。
羅夜也在饒有興趣的觀察,眼睛不眨動一下。
半支煙的功夫,馬克警長的右手手指動了一下,他的雙眼突然睜開!
樹上的羅夜嚇得一哆嗦,差點掉下來。
難不成男人想把馬克變成一具喪尸,或者是想改變他的基因序列把他變成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并控制他,想想剛才自己的遭遇,羅夜驚出一身冷汗,好在自己嘴巴中的那只蜘蛛被他吐出去了。
馬克望著男人,眼神迷狂而兇狠,還有濃濃的疑惑。
一會兒之后,他的眼睛極度不甘心地緩緩合上。
男人重復剛才的動作,將剩余的紅色液體全部倒進兩個彈痕孔中。
馬克的眼睛再次睜開,他的眼神只剩下恍惚,他看了看男人,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這回是心甘情愿的合上,像是困極了自然入睡一樣。
滿意的笑容順著男人眼角的三條深深皺紋在伸展。
他將兜帽拉下,露出一張長滿黑毛的鞋耙子臉。
這張臉下巴骨嚴重前凸,前額寬大,嘴唇肥厚,他的耳朵卻小的像兩只小蝴蝶,緊緊貼著腦袋兩邊,一根頭發都沒有的頭皮,像利劍一樣豎起。
羅夜躲在樹上俯瞰著這個奇特長相的家伙。
他真的是產品一號?活像個有妖氣的薩滿,已經無限接近事實,但還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槍在哪里——
男人又走向河邊,他從羅夜藏身的大樹下經過,在經過樹下的那一刻,他停下來,一瞬間,羅夜覺得體內的血液都凝固一般。
他能感受到他的出奇憤怒,怒氣值點滿了。
他能察覺到令人不安的死亡氣息,如同心靈感應者的感受,從小到大他從未如此感受另外一個人的心靈波動是如此的真實。
要干掉他,那太難了。
以他現在的身板肯定不是蝴蝶哥的對手,想想那塊砸警車的大石頭,這人的力量是頂流大力士級別的。
但最終,男人離開了,并沒往樹梢上看。
他下樹后,先來到警車邊。
馬克端端正正的坐在主駕駛的位置上,老實的像具安靜的木乃伊。
你剛才不是想殺我嗎,呆貨。
兩個彈孔已經不再往外冒血,彈孔有愈合的跡象。
就像有專業的醫生和護士用酒精,消毒水,止血劑清理并且處理了傷口一般。
他在警車邊呆了一會,拿到了馬克的手槍,一檢查卻發現沒子彈了。
他把手槍扔回警車內,朝著河邊而去。
透過樹叢,他發現男人在河灘上著急地找著什么,看樣子他壓根兒沒想到羅夜在藥液作用下居然還有能力逃跑。
最后,男人放棄尋找,朝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手里抓著槍。
那正是剛才自己打死馬克的那支槍,怪不得找不著,被他撿起來了。
男人突然往回走,把羅夜弄得措手不及。
想爬樹已經來不及,現在跑更不行,警車他都追得上,還追不上你的兩條腿,身前有個雜草叢生,落葉一堆堆的凹坑,羅夜將身體藏在凹坑內,把落葉蓋住自己的身體,只露出兩只眼睛盯著男人。
男人朝著他一步步走來,他似乎察覺到有人在這里呆過。
在距離凹坑兩米的時候,他停下來,到處查看。
羅夜屏住呼吸。
男人站立了一會,奔著警車而去。
他在警車旁隱藏起來,關掉了手電。
羅夜猜出這人在打什么算盤,車上有衛星電話,他在等羅夜自投羅網。
足足兩個小時,羅夜紋絲不動,哪怕蟲子咬,螞蟻全身爬。
男人最終耗不住,重新打開了手電,朝著西北方向的森林而去。
羅夜來到警車邊,找到那部衛星電話,沒電了。
他將電話扔進警車,又看了看馬克。
儀表盤上的微弱燈光下,他頸部和太陽穴的兩個彈孔又變得小了一些。
彈孔的確在愈合,不可思議的事情正在發生。
羅夜不敢相信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他在不受大腦控制的情況下打死了馬克,紅色液體散發出的奇特香味嚴重擾亂,并誤導了他的神級中樞,發出錯誤的指令,使得他在憤怒中不顧一切地干掉了馬克。
這和在現代嗑精神類的藥物產生神智混亂的邏輯差不多。
脖子上和太陽穴挨了兩個子彈,神仙也得死,為什么還有脈搏。
對,蜘蛛,他的身體內有蜘蛛。
蜘蛛從哪里來的,蜘蛛是不是產品一號的新領域研究成果,它的作用是什么,妙妙工具?
男人又是什么時候把蜘蛛放進自己的身體之內的。
可以推測,男人不但追殺警察,還把警察當成看某種試驗品。
但馬克已經死了,為什么還要在他的身體內放蜘蛛,是清理尸體,還是別有他圖?
那顯然不是清理尸體,那么大的人體能把一只小小的蜘蛛撐死一百次。
藥水加蜘蛛,顯然是一個合成試驗套路。
彈孔如果消失,馬克會怎么樣,就像科幻片中的場景,冰涼的尸體在一只神奇的蜘蛛幫助下筆直的彈起——死而復活?
他來不及考慮和假設,救人要緊,還有一個女警被綁了,而且那個女警還是他在這世界的小姨,奶奶個熊,憑空掉下個小姨。
男人并沒發現后邊跟蹤的羅夜,也許在他覺得,羅夜早就被嚇破了膽子逃之夭夭了。
他的腳步聲變得疾而快
羅夜按照他的步伐,神同步。
男人在森林中不停的變換著方向,到處都是森林,羅夜的方向辨別再強,被他這么帶節奏,沒多久開始暈頭轉向。
但事已至此,他顧不上其他。
大概走了三個小時,前方的森林中,直通樹梢的半球形光芒一閃,他的視線內突然出現了一座建筑,有防護墻,還有碉堡,那像是一座軍事堡壘。
男人站在堡壘的鐵門前,向著身后望了望,最后走進了鐵門。
堡壘建在一座低矮小山的一側斷崖邊,占地約5畝左右。
看不到有道路通往堡壘,也看不見其他的人工活動的痕跡,周圍全部都是密密層層的原始森林。
羅夜追到這的時候,已經是兩腳抽筋,累的像條死狗。
男人的步伐看似不快,但走動的速度極快。
要不是咬著牙跟著,指不定就跟丟了。
堡壘的四面都有高高的黑色猙獰的瞭望塔,三面沒光,只有針對著他的一側有光,一盞風燈發出的暗淡光芒,上邊站著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低著頭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站著睡著了。
我要進去嗎?
羅夜猶豫了,直覺告訴他,摸進這座堡壘會有所獲,也許有警察被關在里邊。
堡壘中突然傳來男人的慘叫聲,一聲又一聲,凄慘悠長。
但男人的慘叫聲停掉之后,又傳來一個女人細微的吼叫聲:混蛋,快放我出去,我是警察!
聲音像是從某個房間的細小窗戶滲出來的一般,軟綿無力。
蚊子聲音一樣的音量,羅夜還是聽見了。
有所獲!
她應該是就是那個模范警察伊琳娜.謝克,他目前的新同事,他的小姨。
小姨是怎么回事,好理解,什么叫模范女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