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那是什么呀。”小妹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大碗，期待道。

赤輕莞爾一笑，單手揉了揉小妹蓬松的頭發，道：“是野菜，阿姐換了個方式炒的，香嗎？”

小妹立刻點頭如搗蒜。

赤輕轉頭看向窗外，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天邊出現一片火燒般的紅霞，將半片天空染成了紅色，想著阿娘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便道：“好，等米粥好了之后小妹先吃。”

小妹聞言眼睛一亮。

隨即頭就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奶聲奶氣道：“不要不要，阿娘還沒有回來，小妹要和阿娘阿姐一起吃！”

赤輕微微一怔，要知道小妹只是七歲的孩子，卻這樣懂事的讓人心疼，“好。”

而香味順著院子飄出去。

早一點回來準備晚飯的老太太，正在隔壁燒著米湯，米剛剛下鍋就傳來一陣香氣，她伸長了脖子狠狠嗅了兩口。

太香了……

這是在做什么菜？

李奶奶本來餓的前胸貼后背，滿懷期待的淘米做飯，但是此時，聞到了這濃郁的菜香，面對著一鍋子的清湯寡水頓時沒了興趣。

老太太吧唧吧唧嘴兒，饞得沒法。

丁母回來的時候，粥已經熬好，盛在大碗里放在一旁冷涼些。

“這……”丁母回來時，在拐角就聞到了一股香味。

同行的嫂子妹子都在念叨，不知道是哪家好命的做好吃的，當時大家都忍不住多聞了幾口。

沒想到是自己家！

“阿娘，快來吃飯！”赤輕招呼著，就趕緊用碗盛米湯。

小妹都快口水成河了，話是對丁母說，可眼睛是一刻都沒離開野菜，此時期待值已經拉的滿滿的。

赤輕看著想笑。

平常家里熬粥只敢放一勺米，再放點面粉勾兌勾兌稠呼呼的便挖出來，西里咕嚕一口氣就喝完了。

這次赤輕放了三把米，可對于三個人來說，也是杯水車薪。

赤輕將稠呼的挖給小妹，其他的便給丁母盛了一碗，給自己盛了一碗。

丁母卻覺得一切宛如幻境一般，若不是這菜的形狀這樣熟悉，她簡直不敢相信，桌上噴香的菜會是野菜。

“阿娘，別看著了，趕緊吃吧。”赤輕催促著。

在粥打出來之后，赤輕又將野菜回了個鍋，此時還是熱騰騰的。

小妹這才期待滿滿的看向阿娘。

等著阿娘吃第一筷子。

“誒，誒。”丁母應了兩聲，夾了一根野菜放入嘴里。

當野菜進入口中，一股新奇的味道瞬間沾滿她的口腔，且不說咀嚼時完全沒有野菜梗硬，反而清脆爽口，雖然還有一絲野菜的苦澀在，可更多的卻是回甘！

丁母眼中一亮，脫口而出，“哎喲，香著里！”

小妹早已迫不及待，趕緊夾了一筷子塞進嘴里，頓時瞪大了眼睛，“嗯嗯嗯！！”指著自己的嘴巴，驚喜的看向赤輕，隨后根本顧不上說話，再夾了幾根塞進嘴里，腮幫子鼓鼓的小模樣，讓赤輕由衷的笑了。

低頭吃了兩口后發現丁母一直在喝湯，雖然眼睛瞟了幾眼野菜，就像是在望梅止渴，沒有下筷子再夾。

便知道她是舍不得吃，想要將好吃的留給她們兩姐妹。

“阿娘，滿后山都是野菜。”赤輕夾了一大筷子放在丁母的碗里。“阿娘，吃完了明天我再做，都是山里現成的。”

丁母愣了愣。

“是里！阿娘，明天小妹還和阿姐去摘野菜！好吃！阿姐，小妹明天還要吃！”小妹揚起天真的小臉蛋，充滿憧憬。

“好，阿姐明天還給你做。”

一餐飯吃了很長時間，倒不是舍不得，而是這盆野菜是在是太多了。

簡直就是野菜就著米湯吃。

吃完后，三人肚子都圓鼓鼓的，小妹直接躺在地上抱著肚子，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

三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過一次飽飯了。

野菜雖然漫山遍野都有，可苦澀的味道實在讓人無法接受，若不是窮的什么都吃不上了，誰也不愿意去吃這玩意兒。

若是別人知道赤輕一家吃野菜吃的心滿意足，必定露出震驚的表情。

丁母收拾了碗筷，玩了一會兒，小妹與赤輕早早的上床睡了。

晚上起夜，赤輕看見丁母小小的房間里還挑著燭燈，低著頭在做手工。

昏黃光隨著的燭芯簇簇晃動。

丁母的倒影拉得很長，在墻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影子。

赤輕微微凝眉，有些心疼……

…………

次日，赤輕準備好藤條放在竹筐里，便牽著小妹前往后山。

“丁家大丫啊，這是帶著小妹去后山呀？”剛剛出門便聽到有人喊她。

赤輕回頭便看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她微微一怔，李奶奶。

她記得，李奶奶那些年一直幫襯著她家，特別是小妹出事后，為了生計阿娘必須去生產隊幫工，老兩口特意和生產隊請假便幫帶小妹，并且從來不要丁母的一分錢，一直將丁母當親女兒對待，心疼丁母的不容易。

可沒過多久李奶奶的兒子為了老婆的弟弟做主，與人發生沖突，出了意外，打成了植物人。

李奶奶的兒媳，便卷走離家所有錢跑了，那時候誰都不知道植物人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兒子躺在床上和死人沒有差別。

老兩口的晚年時光也算徹底毀了，為幫兒子治病，老兩口什么都做，最后甚至賣血，李爺爺被騙的得了嚴重的敗血癥。

李爺爺沒熬過那年的冬天。

李奶奶便背著自己兒子，造了個冰洞，跳了下去。

她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抱著孩子站在雪地里，看著丁母跪在墳包前失聲痛哭。

老兩口為了她家付出了很多，可到最后，她們除了照顧一下李叔，其他什么都幫不上。

“李奶奶……”赤輕嗓音略顯沙啞。

重生回來，她竟忘了李奶奶還在，而且神采奕奕的模樣，真好！

“誒。”李奶奶應了一聲，見赤輕眼眶紅了一圈，“咋地了這是？”

“阿奶！小妹要和阿姐去摘野菜！阿姐做的野菜可好吃了！！”小妹揚起天真浪漫的臉蛋，活潑道。

“哎呀，小妹真棒會幫阿姐一起摘野菜了。”李奶奶揉了揉小妹的頭發，顯然沒把那句好吃放在心上。

“李奶奶。”赤輕忽然喚了一聲，繼續道，“李叔和嬸子里？這幾天沒看見。”

“哈哈，小丫頭還記得你李叔里，他們回你嬸子娘家走親戚嘍，你嬸子家那邊有田，這不苞米地該收了，就把你叔叫過去，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赤輕記不清李叔出事兒是什么時候了，只知道小妹出事兒沒多久……

她遲疑片刻，道：“李叔可是咱們生產隊的勞動標兵，嬸子真是有福氣。”

一聽這話，李奶奶臉上就不自覺揚起笑容，“哈哈，那可不。”

“李叔孝順，嬸子也是十里八鄉里知名的美人兒，咱村里誰不羨慕奶奶呀。”

李奶奶的笑容就控制不住了，揮了揮手，一副謙虛的模樣，“哎呀，說這話，晚點叫上你媽來奶奶這吃飯，家里怪冷清里，你們來也好熱鬧熱鬧。”

“得嘞。”赤輕應下，“但是我聽說嬸子的弟弟……”

赤輕欲言又止。

李奶奶心中疑惑被勾起，“咋的了？”

“聽說是隔壁村里的有名潑皮，那狐朋狗友多著里。”赤輕壓低聲音道，隨后手掌搓了搓褲子，“不過李叔這么優秀，一定不會被那些潑皮帶壞，那些個潑皮一天到晚啥都不干，壞滴很。”

李奶奶臉上的笑容凝了凝。

兒媳的娘家兄弟好像確實整日地無所事事，還好交狐朋狗友。

這可不行！

不能帶壞他兒子！他兒子可是生產隊里的勞動標兵！是咱村里的光榮！

“李奶奶？”赤輕喚了一聲。

“哎呀，瞧瞧奶奶都忘了還要去生產隊，你們上山小心些，大丫你多照顧著點小妹。”李奶奶囑咐了一句，匆匆往生產隊方向小跑，健步如飛。

她可得趕緊托人帶個信兒過去，把兒子叫回來。

赤輕看著李奶奶健步如飛的背影，松了口氣，希望能夠幫李叔躲過那個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