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言采桑，剛剛大四。

從小，我們家里就睡著一個長得很帥氣的老頭子，那是我的爺爺，叫言星。

我還有個姑姑叫呂念霜，我叫她霜姑姑，她是龍國首席大院士。

在滿天星開花的那個季節(jié)，爺爺在睡了將近四十年后，停止了呼吸。

那天奶奶表情很平靜，她最后一次撫摸著爺爺?shù)哪橆a，輕柔道：“我把你讓給了她四十年，以后我再也不讓了。”

霜姑姑擔(dān)心奶奶的狀態(tài)了，一直陪著她，可是奶奶表現(xiàn)得很平靜，什么表情都沒有。

作為心理學(xué)的學(xué)生，我想大抵是四十多年的照顧，奶奶對爺爺?shù)膼劢K于磨滅在這漫長的時間中，久病床前無孝子，我理解奶奶。

這對他們兩個都是一種解脫。

從我記事起，奶奶就一直滿頭的白發(fā)，也一直戴著假牙，可是她年輕的照片明明很好看的。

我記得小時候，我問奶奶，“奶奶，爺爺為什么一直睡覺呢？”

奶奶總是慈祥地摸著我的頭，盯著爺爺說道：“因為你爺爺跟他愛的人在別的世界過得很開心啊，他不想要奶奶了。”

當時我不懂，只是跟著奶奶一起幫爺爺按摩，她就這樣做了四十年。

爺爺去世的第二天，葉爺爺來到了云城，葉爺爺一直在滿世界地找一個人，我問他是誰，他只是拿出一個靈符，喃喃道：“她還活著，但是不想見我。”

他執(zhí)意將爺爺葬在了棲霞山，他說爺爺?shù)脑竿锹裨谀芸匆娦切堑牡胤健?

爺爺下葬那天，云城的天從沒有那么藍過，我也從沒見過那個嚴厲到讓爸爸和小姨那么害怕的霜姑姑能哭得那么傷心。

霜姑姑從不吃巧克力，我們吃巧克力都要偷偷吃，她看見了一定會生氣……

在爺爺下葬的七天后，我們找不到奶奶了。

全家人找了一遍又一遍，我想到了一個地方，奶奶專門為爺爺在棲霞山頂建造的墓園。

我和爸爸，還有霜姑姑去了那里，奶奶果然在那里，只見奶奶穿著一身潔白的婚紗坐在爺爺?shù)哪贡啊?

那個婚紗……我在家里見過。

但是奶奶說，不是她的。

我們走過去，爸爸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奶奶指間滴著血，霜姑姑拍了拍奶奶的肩膀，奶奶沒有回應(yīng)。

爸爸和霜姑姑喚了幾聲，奶奶一直沒有回應(yīng)。

在那天，奶奶永遠地睡著了……

在奶奶身旁，有一個筆記本，風(fēng)將它吹翻開來。

那是用指間的血寫的一行字。

爸爸嚎啕大哭，霜姑姑也跪在奶奶面前，抹著眼淚。

奶奶葬在了爺爺身旁，這也是葉爺爺說的。

可是我沒見過醒著的爺爺，爺爺?shù)奶蹛畚乙矝]有感受過，奶奶幾十年如一日地照顧他，我有點為奶奶不值。

后來，我通過霜姑姑和奶奶給我講的故事，終于明白了爺爺奶奶之間發(fā)生的故事。

爺爺救了奶奶好幾次，第一次是年少時落水后，被一個卑鄙小人代替，我想如果不是這樣，奶奶肯定會主動出擊追爺爺?shù)摹?

后來爺爺離開了，他們這樣的萍水相逢，卻給奶奶的生命留下了最深刻的一筆。

命運給所有人開了個玩笑，在那一年，爺爺重新回到了奶奶身邊，但是不是為了奶奶。

第二次是爺爺救了奶奶，不打麻藥抽了自己的骨髓，連續(xù)幾年受傷，讓他的身體弱得不像話。

后來在奶奶的堂妹報復(fù)奶奶導(dǎo)致翻車落水時，爺爺也救了奶奶。

再后來就是霜姑姑被劫持了……

爺爺真的愛過奶奶沒有？奶奶不告訴我，但我想找到那個答案。

我想到了奶奶講過他們?nèi)ミ^特卡波，爺爺那么喜歡星星，應(yīng)該會在石頭上寫下最真心的話。

但是奶奶不敢去看爺爺在上面寫的字，她不想再經(jīng)歷第二次撕心裂肺的真相。

我找了個向?qū)チ诵挛魈m特卡波湖。

當我告訴向?qū)В乙以谏厦鎸懽值氖^時，她搖頭笑道：“特卡波作為保護區(qū)怎么可能允許你寫寫畫畫呢？這多半是騙人的。”

“騙人的？”

“是啊，很經(jīng)典的騙局，經(jīng)常是為了騙對面的秘密，然后讓他故意寫下來的。”

我找了一個下午，直到傍晚，終于在湖的沿岸找到了那兩塊石頭。

這么多年過去了，卻沒有絲毫褪色，不用看到上面的內(nèi)容，單純字體就讓我認出來那是爺爺?shù)摹?

畢竟奶奶小時候就讓我們學(xué)習(xí)這個字體，她說爺爺?shù)淖肿詈每础?

上面寫著：

【呂以瑩和呂念霜永遠開心快樂】

【希望呂以瑩能接受我，其實我也挺好的。】

另一個石頭上很簡單，寫著：

【再考驗一下，我就勉強接受他】

我看著漫天的繁星在蒼穹中閃耀，奶奶說爺爺很喜歡看星星，我也被這絕美的景象久久無法移開眼。

葉爺爺告訴我很多，他說爺爺把星星當家人，所以他在星星下絕不撒謊。

奶奶也時常告誡我說，千萬不能對意氣用事，別對愛你的人說氣話。

我想起了爺爺?shù)哪莻€筆記本，他在最一行寫著：

【呂以瑩在星星下許愿，想和***生生世世】

那幾個名字被奶奶用紅筆劃掉了，大抵就是那個冒充了爺爺?shù)男笊帧?

奶奶說的是氣話，可是對于在絕望中抓住奶奶這根稻草的爺爺來說，無疑是最深的傷害。

還不如繼續(xù)懷念那個逝去的女人，也許從那時開始，爺爺已經(jīng)不想再對奶奶有期待了。

可是后來葉爺爺指導(dǎo)奶奶追回爺爺?shù)臅r候，爺爺心動了嗎？畢竟當年的那株薰衣草已經(jīng)在梅園開枝散葉了。

我坐在草叢上，四十多年前，爺爺帶著奶奶就在這里看星星。

銀河懸掛，亙古不滅！

是不是只要當時奶奶再不那么傲嬌一點，后面的事都不會發(fā)生，他們會成為世界上讓人最羨慕的一對。

他挖掉波斯菊，自己以前愛人最喜歡的花，種上了奶奶最喜歡的滿天星。

他用自己的命，救了奶奶好多次……

至于后來奶奶追求爺爺時，爺爺有沒有愛上奶奶，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只有爺爺知道。

或者奶奶一直保存著的那本關(guān)于植物嫁接的書，就是開始。

不過，我終于想通并理解了那天奶奶用血寫出的那行字。

【呂以瑩想和言星生生世世】

奶奶，下輩子再見到爺爺，好好對他，可別叫別人搶了去，明明你才是先碰見他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