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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愛情故事

李牧寒說要帶我去吹風,然后把車開到了新城區(qū)的江邊。那里新建了一個濱江公園,還有一個圓形的廣場。

人們都像我一樣迫不及待地換上了夏裝,仿佛已經(jīng)等不及要與初夏的南風肌膚相親。孩子們在廣場中央快樂地滑著輪滑,許多手挽著手的夫妻或情侶在江邊徜徉,享受著舒適的江風。

李牧寒懷里抱著一個紙包,帶著我在廣場旁的階梯上坐下。他從紙包里拿出三明治和果汁遞給我,我一看就知道,這又是他親手做的。

“李總,您有沒有想過,如果將來不做廣告了,你會做什么?”我從他手里接過三明治。

李牧寒淡淡笑著說:“我從來不做白日夢。”

“可現(xiàn)在是晚上。”我咬了一口三明治,抗議說。

他沉默了一會,眼睛遠遠地望向?qū)Π兜臒艋穑抢镉幸淮笃陆ǖ母邔幼≌Hf家燈火連成一片,這樣的輝煌下,他的側(cè)臉卻顯得有些孤寂。

“以前也想過,如果閑下來徹底沒事了,要干什么。”他沉聲說,“我想開著車到世界的盡頭去。”

我愣了一下。其實我只是想說,如果他不干廣告了,說不定開個面包店做三明治也能養(yǎng)活一家老小。可是這種氛圍下,我卻說不出俏皮話了。我輕聲問:“世界盡頭是在哪里?”

李牧寒回過頭來看著我,嘴角含著極淺的笑:“我也不知道。大概在人心里吧。也不是真的要到什么地方去,大概只是沿著路一直開,直到在什么地方頓悟了,然后就坐下來看風景。”

“頓悟之后會怎么樣呢?”我好奇地問。

“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他輕聲念了這么一句詩。

我呆呆地看著李牧寒,他的眼睛里有一泓寒潭,中間有著淡淡的月影,我想循著那白色的影子找到他幽深的靈魂,然而那里除了寧靜的冷澈,卻什么也沒有。

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生命的本質(zhì)化作了一脈青山默默呈現(xiàn)在眼前。不遠也不近,不高也不低。你從來不曾走近它,也永遠不會遠離。在這樣寧靜的相望里,你原諒了自己,也放下了所有。

“我也想去……”我發(fā)自肺腑地輕聲附和道。

李牧寒的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濃了些,眸中那淡淡的月影也微然推開了漣漪。

在我們前面不遠處,有一對男女正倚在江畔的欄桿上。他們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在互相傾訴,又好像有無形的距離將他們分開。

我指了指那對男女,問李牧寒:“李總,你猜他們在說什么?”

李牧寒看了一眼,淡然說:“男的想提出分手,女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男的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所以女的也不說話。”

我驚異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李牧寒笑了笑,說:“你知道什么叫身體語言嗎?一個人身體的姿態(tài),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他的真實想法。身體比嘴巴要誠實多了。”

這就是他所說的“識人”嗎?那天和林則楚吃午飯,他又是怎么看出來林不懷好意的?我很好奇,便請他分析給我聽。

李牧寒用下巴指了指那個男的:“你看,他面對著前面的江水,可是右腳卻向女的邁出了一步,說明他有與那個女的溝通的想法;與此同時,他的抱在胸前,身體前傾靠在石欄桿上,這是一種拒絕的姿態(tài)——他想跟那個女的說些什么,但傳達的卻是拒絕的信息。”

他正這么說著,那個原本背對著我們的女人側(cè)過身來,仰起臉來幽幽地看著男人,輕聲說了一句什么。男人也低下頭,喃喃地說了幾句話。然后,那個女人便掉頭離去。從她垂著頭的姿態(tài)來看,她顯然是在飲泣。

我不得不佩服李牧寒的眼力,他仿佛上帝一樣洞徹世事,平靜的敘述中又沒有多余的悲憫。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大部分人都是因為走得太久了而分開。我嘆了一口氣,說:“這種生別離真的好傷感。本來緊密相連的兩個人,一旦斷了,就消失在人海不見,或許直到老死也不會再相遇。雖然現(xiàn)在科技很發(fā)達,但是這種生別離的悲哀,和幾千年前的征夫思婦是一樣的。”

我們倆并肩坐著,看著眼前江海小夜晚。這里就像一個小舞臺,各種歡欣、悲傷在其間輪番上演,從旁觀者的角度,這一切是那么可愛,然而我們也不得不是其中的演員。

我突然想玩一個游戲。每一對在我們面前停留的情侶,我們分別說出他們的故事。

一個男孩在我們面前停了下來,回過頭去在身畔女孩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我說:“那個女孩是男孩的初戀,他們會結(jié)婚,然后幸福而平淡地度過一生。”李牧寒搖搖頭說:“他們都太小了,還來不及學會怎么相守就要分開了。他們會各自結(jié)婚,然后各自沉溺在無限瑣碎的生活里,他們會偶爾想起對方,但那時也只剩下一點淡漠的印象和一聲嘆息了。”

我瞪著他,不滿地說:“您就沒有更好的故事了嗎?”

他微笑著說:“事實如此。能給你真實溫暖的,永遠只有身邊的人。不管愛情曾經(jīng)多么美好,過去了就是浮云。”

我嘆了一口氣,說:“好吧。”

一對老夫妻互相攙扶著走過我們面前,老先生走路顫巍巍的,手里卻捏著一包紅色的薯條,臉上帶著調(diào)皮的笑容。他停下來,拿出一根薯條塞進老伴嘴里,那個老婆婆眼中滿含嗔怪,然后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眼睛一熱,感動地說:“他們十八歲結(jié)婚,然后相愛了一輩子。”李牧寒說:“哪有人會一輩子只愛一個人?他或者她,肯定間或也開過小差,只是他們最終回到了那個最初認定的人身邊。”我瞪著他問:“非要這樣嗎!”他笑著說:“這樣不是更好嗎?愛也愛過了,該守的也守住了,才會這么圓滿。”

我有點郁悶,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從一而終的完美愛情了嗎?我悶悶地說:“你的故事是現(xiàn)實小說,我的是童話故事。人們普遍還是喜歡童話。”李牧寒看著我,認真地說:“梅朵,你再多經(jīng)歷一些事情就會知道,現(xiàn)實無論多殘缺,也比空洞的童話更溫暖人心。”

我們坐在石階上,一晚上不知揣測了多少人間悲歡。在李牧寒的描述中,似乎從來沒有完滿的愛情,人們最終只是在現(xiàn)實中獲得安慰。

他是那種極少數(shù)堅信可以從現(xiàn)實生活中獲取慰藉的人。無論世界多么殘缺、人生多么無奈,在他的敘述中,好像總有著微茫的溫暖。他實在是一個太深太深的人。

夜色漸深,追逐打鬧的孩子們漸漸散去了,眼前的行人也零落起來。我們決定再講一個故事就回去。

一個女人慢慢地從我們眼前走過,她的頭朝著夜空微微仰著,夜風撩過她耳邊的長發(fā),嘴角似乎含著淺笑。她身后跟著一個沉默的年輕人。

我說:“那個男的暗戀那個女的吧?”李牧寒難得地同意我的看法:“嗯。他很喜歡她。”

“那會怎么樣?”我好奇地問這位先知李牧寒。

“她會知道的。”他篤定地說。

“就這樣?”

“就這樣。”

沒想到最后一個故事這么簡單平淡。我站起來拍了拍裙子,把落在身上的面包屑拍走。

李牧寒突然沉聲說:“你的眼睛看見這一場火災(zāi),你看不見我,雖然我為你點燃。”

我愣住了,狐疑地看著他問:“你說什么?”

他笑了笑說:“穆旦的詩。形容暗戀挺貼切吧?”

我醒悟過來,笑著說:“我想起來了,大學的時候讀過,寫的真好。”

他沒有說話,笑容蒼白而溫暖。

——————————碎碎念——————————————

原諒我吧,總是無可救藥地文藝起來,大概是寫這章的時候悲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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